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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西楼(18)+番外

“哦。”周玦只淡淡应了声。

忘尘叟看他:“你到底怎么想?”

“终于不耐烦了么?”周玦夹了一筷子清蒸白鱼,入口即化,齿颊留香,他莞尔一笑,“玉漏,现在去传我的话,谁做这道鱼的,每月工钱多加一两。”

忘尘叟嗤笑:“周大人还真是腼腆,不过说几句话还要把下人支走。”

“我可不是那种江湖中厚颜无耻的浪荡子弟。”周玦没好气。

忘尘叟斟酌道:“之前种种……”

周玦打断他:“就当是一场梦,人生在世须尽欢,昨日事皆虚妄,何必执迷。”那些还未搞清楚的遭际,什么突厥血书狼旗,于今日之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能对坐饮酒已是福分,我记得普明塔院的大师曾对我说过,我亦深以为然——昨日之是非就如浮尘,笤帚一扫,便干干净净。”周玦轻道。

忘尘叟摇头:“我却是要牢牢记住的。”

周玦有些诧异:“别忘了,你可是忘尘叟。”

“无关紧要之事,我自然都会忘掉,”忘尘叟慢条斯理地喝着酒,“可自从我结识周大人之后,我却发现,和你有关的事情,我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掉。”

他说的肉麻,乍一听如同烂大街的寻常情话,周玦却是一怔。

“是么?可那些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记住了也不过徒增伤感。”

忘尘叟轻笑:“可若不把昨日苦楚记清楚些,又如何知道今日之可贵?”

“所以……”周玦一时间也不知该问什么、说什么,颇有些弱冠少年的局促不安。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两个人相携相伴总比一个人踽踽独行来得强些吧?”忘尘叟执起他的手。

周玦垂着眼帘看不清神情,忘尘叟也不慌张,边赏着落花边好整以暇地等着。

“万一你那些红颜知己听到消息,冲到周府来怎么办?”周玦侧过头看他。

忘尘叟挑眉一笑:“随你。”

“好,”周玦答应得很干脆,“那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灭一双。”

他们对视一眼,忽而同时大笑起来。

风送落梅,暗香浮动,两人并肩而坐,手指在纷飞衣袂下扣得死紧。

浮生正好。

第21章 番外上:留取心机休用破

靖西王游幸江南道,在吴国公府家宴上载歌载舞,不出数日便传遍九州各道,成千秋佳话。周玦听闻之后,立时乘步辇往中书省,与顾秉二人很是开怀大笑了一阵,直呼报应不爽。

忘尘叟看着他面上快意哂笑,心下却觉不安,故作漫不经心道,“吴国公可知江湖事?”

周玦笑得有些接不上气,用了些茶水才道,“家嫂疼爱幺弟,沈秋暝常与家中往来,侄子年幼,又喜听些豪侠故事……故而忘尘叟的大名,家父亦是略有所闻。”

“哦?”

正是初夏,二人正在湖畔的江海轩纳凉。周玦轻衣罗扇,赤足倚在榻上,萧闲不羁。忘尘叟勾起嘴角,忽而凑近,握住他如玉双足。

周玦一惊,见婢子下人都不曾留意,低叱道,“成何体统。”

忘尘叟不以为意,轻轻摩挲,“就是这个体统。”

周玦瞪他一眼,推开他下榻,就听忘尘叟道,“轩辕符以亲王之尊还前去拜谒,按理老夫也该表示一二,总不能失了礼数,被连襟比了下去。”

周玦动作一滞,缓缓回身看他,淡淡道,“家父不比常人,你若当真去了,日后可就再无退路。”

他一双桃花眼乍看波澜不惊,可细细端详却可见其中不安隐忍,忘尘叟轻叹一声,缓步上前,从背后环住他,“与你一道,我还要什么退路。”

周玦僵了僵,须臾道,“如何与父亲分说,你还得好好掂量,休得唐突了他老人家。”

见他默认,忘尘叟不由心中一松,笑道,“我虽落于草莽,到底也是官宦出身,定不会比那陇右的蛮夷差去哪里。”

周玦狐疑地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因了沈秋暝与周玦的关系,忘尘叟对江南道算得上极为稔熟,很快便在吴国公府左近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

夜静更阑之时,他方招来自己在江南道的数十名探子。

“回主子的话,吴国公擅手谈。”

忘尘叟刚一点头,另一人便道,“可靖西王在姑苏时曾日日与他对弈,深得吴国公欢心,称王爷是国手之能。”

忘尘叟蹙眉,“那便算了。”

“吴国公喜垂钓,尤其是太湖之滨。”

“哦?”

“只是他垂钓时不爱他人打扰。”

忘尘叟眉头一跳,“那你说来作甚?”

另一人推开方才那探子,表功般道,“主子,我有重大消息,只是这个消息极其机密。”

忘尘叟兴致勃勃,挥手让他上前耳语。

“据闻周三公子与靖西王男妃无异……故而靖西王在江南道才被吴国公百般刁难。吴国公此人看似气度恢弘,其实心眼不大,尤其护短……”

忘尘叟随手赏了他一片金叶子,脸色更是阴沉。

“吴国公爱清谈……”

“他喜欢登高赋诗!”

“他生平最恨之事便是长子早逝!”

“他爱幼子!”

“不对,他以魏国公为傲,说此子最贤!”

“他平生最恶风流成性,眠花醉柳之人!”

越听忘尘叟脸色越是难看,终于忍不住摔了杯子,“够了!”

众探子噤若寒蝉,忘尘叟阴着脸道,“想不到最后还是要老夫亲自出马,养你们何用!”

一个探子大着胆子道,“只是这吴国公到底是三朝老臣,城府手段均深不可测……”

忘尘叟摆摆手,“此事尔等不用再管……”

待众探子识趣退下后,他才喃喃道,“看来此番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近来周端总觉得心神不宁,所到所及之处总有种种蹊跷,可无论如何排查都是一无所获。

一日他在乘月楼与老友用膳,雅间中只留了府中一忠心老奴服侍。

“此番魏国公进中书令,当真是青出于蓝。一门两公,莫说江南道,就是整个天启朝哪个高门能有义兴周氏之盛?”

周端淡淡道,“钟鸣兄慎言。”

那人笑道,“此间又无外人,你我相交数十载,有何顾忌?不过古人言月满则亏,如今周氏风头正盛,若是周贵妃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别说皇长子,就是两位国公都难免处境尴尬。”

周端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为今之计也只有劝诫族人恪守本分,谨慎从事罢了。”

二人沉吟不语,那老奴垂首侍立,时不时上前为他二人添些茶水。

心事重重地用了膳,小二却对仆从道有个陈公子已将饭钱结清了。

虽说阿谀讨好之人比比皆是,可周端向来行踪隐秘,这不明身份的陈公子断无可能知晓。周端不敢大意,一边吩咐手下去查,一边更加强防范。

又一日午后,周端小憩方起,就见面前站着一美貌婢女,手中捧着个鎏金莲花纹盘,上面摆着数十样蜜饯茶点,无一不是周端平素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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