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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6)+番外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笑了出来。

再好的景致也有看腻的时候,旅途漫漫也只能谈天说地。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谈的颇为投契,话题也从不痛不痒的试探变为共商大计。

到了岐州的时候,轩辕晦提出就地修整两日,将大队人马安置在驿站,便和赵诩微服出去闲逛。

启朝虽一直奉行以农为本,但对商贾也无太多压制,故而这一路商路不绝,越往西北,来往客商越是云集,其中不乏红发绿眼的胡商。

“四郎这副形容,咱们说是行商,也无人不信的了。”

轩辕晦本就是半个回纥人,今日又穿了一身胡服,混在满城胡商中间显得意外的和谐。

“不如十九郎说说,”既是微服,轩辕晦也未再端起那王爷架子,“咱们卖些什么,才能赚些大钱?”

赵诩知他近来一直在愁到了肃州后的生计,也不点破,“胭脂水粉?笄簪钗钿?绫罗绸缎?妾突然想起成亲时祖母赏了不少,不如就将那景福长绵簪和金八方镯变卖了?”

轩辕晦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人多眼杂时,赵诩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京中甚至有人赞他是霞姿月韵。谁能想到,私底下他却是谈笑无忌,甚至兴致上来时没羞没躁、没脸没皮?

“若单单是这百十号人,这买卖足以糊口。”轩辕晦蹙眉,“但若是万人,乃至十万人呢?”

赵诩突然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向一蹲在地上的贩夫走去,边含糊道:“真到了那日,妾自有良方。大不了便如蛮夷般边打边抢,总不会误了郎君的大事。”

轩辕晦跟在身后,没好气道:“人多时不见你给我什么体面,如今只有你我,倒是一口一个‘妾’、‘郎君’的拿我打趣,亏你还比我虚长两岁,有你这般做兄长的么?”

“哦?郎君是要重振夫纲了?”赵诩似乎看中了把破剑,对那贩夫道:“五十两黄金,你卖是不卖?”

五十两黄金,相当于一个三品官一年的俸禄!

轩辕晦先是一惊,但估摸着赵诩必有后招,便只在一旁冷眼看着。

“本以为有几分见识,竟又是个有眼无珠的。”那贩夫抬头,相貌极其冷峻,眼角下竟还有一条狰狞疤痕。

赵诩微微摇头,“一年五十金,你跟我走。”

贩夫斜睨他一眼,“仅此而已?”

赵诩俯身与他对视,轻声道:“要人要银两我都给你,甚至……给我点时间,我能搞到安息钢。”

贩夫已有几分动容,赵诩退后一步,作了个长揖。见轩辕晦傻愣在一旁,赶紧拽了拽他,后者这才如梦初醒般跟着行礼。

“也罢,”贩夫将那破剑扛在肩上,拍拍身上的尘土,“欧悬。”

赵诩狡黠一笑,“那这把剑算是送咱们的?”

欧悬很有点嫌弃地看他一眼,哼了一声,也不知应允与否。

“守安,你引这位欧兄去官驿。”轩辕晦目送欧悬远去,蹙眉看赵诩,“你知道他的来历?”

赵诩打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轩辕晦一看他神情便知他也只是误打误撞,并无十足把握,不由指着他鼻子,恨恨道:“败家!”

第7章

赵诩木着脸看着喋喋不休的轩辕晦,他是有点不明白,到底也是天潢贵胄出身,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历经多少大灾大难,为何对这黄白之物如此斤斤计较。

“若是他日生变,要与乱党抗衡,仅凭肃州之力,完全是螳臂当车。何况肃州贫瘠,以后就是养活王府上下恐怕都成问题,你这般一掷千金……”

“啊……休屠楼,难不成做的突厥菜么?”赵诩颇有些造作地转身,径直进了酒肆,“小二,来个雅间。”

坐定后,也不管轩辕晦,径直点菜,“烤驼峰、酪酱、熊白……”

轩辕晦跟着他上楼,忍无可忍,“赵十九!我的话你听进去不曾?”

斜眼看他,赵诩凉凉道:“妾身用的是自家的嫁妆,与郎君有何干系?”

看他二人穿着,分明是哪个豪富胡商家的小公子带着男妻出门闲逛,小二匆匆扫了眼,谄媚道:“热洛河二位客官可要一些?”

“何为热洛河?”轩辕晦从未出京,自是不知。

“鹿肠、鹿血。”小二说罢,还无比猥琐地挤眉弄眼。

轩辕晦不明所以,“若是招牌,也无不可。”

小二隐晦一笑,退了下去。

一旁的赵诩狂笑不止,轩辕晦已觉怪异,“为何发笑?”

赵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怡情的……”

“怡情?”轩辕晦下意识地重复了遍,随即一张玉面胀的通红,“放肆!”

赵诩平复下来,给二人斟了茶水,“既不是我提的,又非我点的,郎君不分青红皂白地叱责妾身,实在是让人心寒。”

轩辕晦被他那几声“妾身”搞得一个激灵,再大的火都有些发不出来,又想起先前五十金之事,干脆一个人默默坐着生闷气。

“行了,”见他真恼了,赵诩想起他毕竟少不更事,不由温声道,“方才逗你玩的,鹿血虽是大补的好东西,但不想吃,不吃便罢了。”

轩辕晦咬住下唇,看着窗外。

这次他能就藩,父皇和邓氏一党整整磨了两年,其间做了多少妥协,付出多少代价简直无法估量。虽然最终换来的只是一个无兵无权无银两,只有贫瘠一州的藩王,可这已然是山河倾颓时,轩辕宗室的最后一线生机。

若是苍天护佑,太后以及其亲族还有一点点忠义廉耻之心,那他甘愿永镇肃州,做个被众人淡忘的诸侯王。

可若是邓氏一党最终发难,他也定不会袖手旁观,就算以卵击石,也是以死全节,不坠祖宗威名。

“许多事情,欲速则不达。”话音一落,赵诩自己都觉得无比苍白。

轩辕晦抬眼看他,“你只比我大一两岁,怎么老是搞出一副老气横秋、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让你惊惶无措之事。”

“有,”赵诩细细将杯盏竹箸洗了,“赐婚那日,我就慌得很。”

轩辕晦立时语塞,干巴巴道,“对不住。”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我也只能勉力而为,不是么?”赵诩给自己斟了杯酒,挑眉看轩辕晦。

轩辕晦起身接过酒壶,给自己满上,高举过头顶,“该说的先前你我已分说清楚,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便不必再忸怩作态。若你不弃,你我便义结金兰,你居长,我便叫你一声赵大哥……“赵诩打断他,“都说了不必惺惺作态。你我已有夫妻之分,何必再多此一举?待到功成之时,还怕没有别的关系?”

轩辕晦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是我糊涂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所以,日后还请夫人多多帮衬……你花了五十金请来的那人,是个工匠?”

赵诩先是被那称呼一噎,后又苦笑道:“那五十金的事,郎君还挂在心上呢?不过郎君博闻强识,想来应知欧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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