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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41)+番外

“虽是一族,可我与她并不十分相熟,”赵诩慢条斯理地将雅鲁克的密折批了,放在一旁,“更何况,家父并未纳妾,又哪里知晓这许多内宅门道?”

“你这堂妹,也不知是聪明还是糊涂,”轩辕晦冷声道,“虽在这荒凉之地,可肃王到底是亲王爵,她怕是看上这个位置,要为她将来的孩儿打算了。”

被他点破,赵诩顿时心思透亮,能站上当今皇帝这艘不知前路的船,她与她爹均非目光长远之人。世人皆知肃王夫夫情比金坚,肃王最终的下场也定是无嗣无疑,她与赵诩是堂兄妹,那么过继她所出皇子便是顺理成章。到时候,唯一一个有封地的亲王,再加上有赵氏一族全力护持的皇子,她这太后之位,便是唾手可得。

“痴心妄想。”赵诩将那家书直接烧了,将狼毫蘸了墨,笔走龙蛇起来。

轩辕晦在一旁看着,近来被冰雪覆盖的眸里,终于有了些许暖意。

“王妃,”轩辕晦轻声道,“你说这太平日子,还能过上多久?”

赵诩笔锋未顿,“何谓太平?”

“何时将起烽烟?”

赵诩洋洋洒洒地写了封情真意切、文辞华美却顾左右而言他、不知所云的家书,将笔墨放在一边。

“据我所知,目前邓演、邓翔、邓翱等人对皇帝还算恭敬,”赵诩敲着几案,“若想名正言顺地取得天下,必然要做出一副明主之态,才可使天下来附。”

“不错,想来很快便有君主失德的流言传出,他们再做出副忠义仁善、心怀万民的样子,”轩辕晦把玩着白日社令牌,“若是老天帮忙,再来个数月大旱,几州大水,甚至再有个荧惑守心之类的异象,何愁不能改朝换代?”

赵诩赞赏地看他,“不错,先下手为强,咱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有所动作,至少不能眼睁睁地拱手江山。”

“首先,必须让天下都清楚当今一举一动均是出自邓氏授意,”轩辕晦起身踱步,“再其次,皇帝失德,这点我们与邓氏倒是不谋而合,可以顺水推舟,紧接着,若是他们要削藩,要增税,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第47章

“还有件要紧事,”赵诩低声道,“咱们目前在雅鲁克的兵力,显然是不够的,招兵买马也绝非一日之功。”

轩辕晦点头,“目前整个肃州加上雅鲁克的兵力,也不过十万。可雅鲁克那五万骑兵,尽是以一敌五的虎狼之师。”

见赵诩不置可否,轩辕晦又道,“你不通兵法,自然不知其中厉害。但你可别小瞧了这五万,若真的上了战场……”

“说起这个,”赵诩打断他,“恐怕殿下还需要几个谋士。”

轩辕晦诧异,“我不是有你么?”

“都说了我不擅兵法了,何必现眼?”赵诩靠在凭几上,捏捏鼻梁,“再何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总得有人去总管这些庶务吧?”

轩辕晦让步道:“具体如何用兵我不问你,可若是兹事体大,你必须得总揽大局。”

见他对自己倚赖如此,赵诩禁不住心中泛甜,面上虽仍是讥讽的神色,声音却柔和得不可思议,“知道了。”

赵诩本就是个俊俏的白面书生,如今又温声细语,倒真说得上是“声音笑貌露温柔”,任哪家姑娘见了他这副模样,怕都甘心跟着他浪迹天涯、不求名分了。

思及此,轩辕晦心中竟隐隐涌上些许烦躁,又有些许骄傲——又担心赵诩他日被什么姑娘缠上,又为自己娶了赵诩这般的人中龙凤沾沾自喜。

“殿下?”

轩辕晦回过神来,“普通谋臣……还是从白日社里挑吧,至于那些惊世大才,可遇而不可求,兴许咱们兵强马壮了,他们便来投了呢?”

“殿下说的是。”

自从怀宗薨逝,赵诩便甚少唤他王爷,而以殿下代之。

旁人不知,轩辕晦心里却是清楚——殿下不仅仅可指王爷,更可指代储君。

或许那日,不会太远了……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长安亦或肃州,都平静得有些诡异。

新皇已迫不及待地开始在三省六部九卿中大肆安插自己的人马,恨不得一日之内便将朝政全盘接手过来。

虽然还未动到军权,可皇帝登基第四日便犒赏御林军,还将自己在潜邸时的亲卫升作千牛卫大将军。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邓妃所出、邓后名下的皇子,与邓氏也未必那么齐心。

“轩辕昕自小养在邓氏身旁,按理说对邓氏之势最是了解,你说他为何如此冒进?”轩辕晦在军中操练了一日,一回府衣裳都未换,便闲话起来。

赵诩将他甲胄卸下,发现里面几层衣衫都早已被汗水浸透,推着轩辕晦就往内室走,“赶紧去沐浴更衣,去去疲乏。”

轩辕晦反拖住他手,将他一路拖去汤池边上。

赵诩挑眉看他,“怎么,殿下还要我看着你沐浴不成?”

轩辕晦露齿一笑,“自然不会。”

说罢,不待赵诩反应,他竟猛然将赵诩鞋袜褪了,又拉着赵诩一同跌入池中。

赵诩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简直怒不可遏,回头看轩辕晦,竟还有闲心趴在池边大笑。

赵诩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眼,“今日可有喜事?”

轩辕晦将自己身上湿衣脱了,随手扔在池边,“王妃不妨一猜。”

“可有彩头?”赵诩用尽毕生毅力转开视线,直愣愣地看着池水。

轩辕晦奇怪道:“你不宽衣么?咱们还可互相擦擦背。”

赵诩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衣裳也脱了,干巴巴道:“君臣共浴,也算得美谈。”

“彩头嘛,”轩辕晦做出副惆怅的神情,“世人皆知,肃王是个吃王妃嫁妆的小白脸,我一贫如洗,哪里有物什能当彩头?”

赵诩白他一眼,沉吟道,“嗯,既然如此,我便向殿下讨一样东西,只看殿下是否敢给。”

轩辕晦偏过头看他,赵诩此刻又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模样,只有极其了解他之人才会晓得,此刻他要么是在算计,要么是在恐惧。

近来风云变幻,人人朝不保夕,赵诩不是神只,自然也会怕,也会患得患失。

何况……轩辕晦隐隐有所感悟,赵诩或许并不似他所宣称地那般相信自己。

“只要你要,我便能给。”轩辕晦抑制心中失落,笃定道。

赵诩低头笑笑,“那我便向殿下要一张盖过私印的空白旨意。”

轩辕晦蓝眸一闪,心中如有重锤痛击,他不想去猜忌赵诩,可这要求又委实大胆,大胆到让他本能地猜忌。

赵诩靠着池壁,静静地看着轩辕晦神色变幻,这些年轩辕晦做戏的功夫长进了十成十,若不看他眼睛,恐怕就连自己都能被骗过去。

轩辕晦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却缓缓抬起了头,“那可麻烦得紧,我直接把私印给你,可好?”

赵诩与他对视,两个人像是初初相遇般打量对方,仿佛在这短短的一刹里,又重新结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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