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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年(37)+番外

自己罔顾他之意愿强娶了他,早已对他不起,若是让他一个七尺男儿,永日困在深宫之中,那与将他杀了又有何异?

更何况,肃州如今虽也不算富庶之地,可从贫瘠荒芜到安居乐业,其间赵诩付出多少心力?内联白日社、外联回纥、营建内卫,哪一样不是赵诩苦心经营?

若没有赵诩这些年在身旁出谋划策、安定人心,自己能否撑到现在都是未知之数。

别的不说,赵诩不在,自己甚至都难以安枕,离了他,又如何过活?

倘若真有傲视天下之日,他为皇,就封赵诩为王,让他毗邻内宫而居……

不过,就算住在内宫,其实也无甚要紧吧?

轩辕晦在这边想入非非,赵诩却已然醒了,就见轩辕晦傻傻地念念有词。

“王爷?”

轩辕晦回过神来,毫不吝惜地赏了个笑脸,“王妃醒了?”

赵诩莫名其妙,“怎地今日心情如此之好?”

“看到王妃,心情怎能不好?”轩辕晦嬉皮笑脸,“来,我伺候王妃起身。”

赵诩盯着他看了会,忽而笑笑,“也罢,今日我便逾越一次。”

说着便起身张开双臂,在榻边站好。

轩辕晦轻咳一声,唤伺候的小厮进来,将衣裳一件件往赵诩身上套。

只是他降生以来,吃穿均由宫人服侍,哪里又会帮旁人更衣?

他径自手忙脚乱,可怜了赵诩,寒冬腊月里只着中衣站着。

旁边守宁本想出声提醒,却见赵诩不恼不怒,嘴角含笑地看着轩辕晦将自己来回摆弄,眼里尽是温存。

守宁心下一凛,立时移开视线,对他二人相处更加留意起来。

好不容易二人更衣洗漱罢,用早膳时,轩辕晦开口了,“听闻昨日王妃已与沈觅一道去养济院探看过了?”

赵诩点头,“民生吏治诸事,沈觅均已安排停当,连雅鲁克那边都顾及到了。以他之才,治一国也是当得,何况一州?”

轩辕晦又道,“昨日我也带着狻猊几个劳了军,换言之,咱们今日大可好好松快松快,不必再为那些凡俗琐事烦心。”

“那王爷是要去游猎?”赵诩揣测道。

轩辕晦放下玉箸,“才从北边回来,哪里还有哪个兴致?我看不如咱们就待在府中,优哉悠哉地守岁,你看可好?”

“这有何难?早间我先将桃符写了,午间会有人来跳傩,过两个时辰,王爷便可用晚膳了。”

“那傩舞无甚好看的,王妃便代我去罢。至于晚膳,昨日说是有铜锅的?”轩辕晦托腮笑问。

赵诩禁不住捏了捏他脸,对如今长成后的瘦削手感颇有些遗憾,“王爷既如此闲,不如赐给下面的桃符,王爷一概写了罢。”

“王妃那笔好字铁画银钩、游云惊龙,世人皆知,若是赏了我那字下去,怕是他们都不买账。”轩辕晦假惺惺道,“新年头月里,还是给他们个恩典吧?”

赵诩气笑了,“赐字本就是王爷的事情,王爷躲懒,原先我已是代劳了,想不到倒成了我欠王爷的。”

“若单纯是题字也便罢了,可是数百份‘神荼’、‘郁垒’写下来,实是乏味得紧……”轩辕晦正抱怨着,猛然顿住,对赵诩笑道,“我看呐,咱们既已到了蛮夷之地,倒也不必遵从华夏旧俗。既是赏赐我藩邸众臣,那便随我心意,王妃以为如何?”

赵诩颇有些诧异,“哦?王爷竟有此妙想,那不知王爷预备赐何字?”

命下人取了桃符,轩辕晦磨好墨,凝神细思片刻,便题了四字,“添丁、弄璋。”

赵诩立时笑出声来,“他可未必会谢你。”

沈觅老树开花,这把岁数了竟还有望添个嫡子,竟比孙子还小上两岁,这阵子成日里被轩辕晦挖苦“老不休”,简直苦不堪言。

“来啊,”轩辕晦来劲了,“命人赶紧给沈大人送去。”

紧接着,他给枳棘题了,“青霄、白日。”

不知是讥讽他目不能视,还是夸他心地光明,赵诩在一旁笑意盎然。

凡是重臣,他都挖空心思地认真拟了,其余人等皆是“吉祥、如意”,兴致上来,倒还真让他题了百八十块。

“那王爷不打算赏妾身一块?”临出门去主持大傩时,赵诩半开玩笑道。

轩辕晦正凝神运笔,闻言对他抬眼一笑。

晚膳轩辕晦并未克制,便有些积食,守岁时懒洋洋地倚着凭几,看着火盆里的火苗发愣。

赵诩命人放了爆竹,顿时又是好一阵子热闹。

“王爷,”赵诩缓缓开口,“这是你我一道过的第四个年了吧?”

轩辕晦掐指一算,“你我六月初七成婚,到今日,转瞬三年半过去了。”

一旁守宁将将酒温好,赵诩便打发他下去歇息。

轩辕晦亲自为他斟酒,“说来奇怪,明明在肃州的时日并不很长,却刻骨铭心,以至于在长安的日子,怎么回想都想不起了。”

“说明王爷喜新厌旧。”赵诩仰头饮尽,“话说回来,王爷到底题了什么?不到一个时辰便是元日了,桃符总得挂上吧?”

轩辕晦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稍安勿躁。”

赵诩瞥他眼,“应已挂上了罢?秾李楼门首,可是?”

有人打更,又有不少欢呼欢笑从肃州各个地方传来。

已是景和十九年了。

轩辕晦起身伸出手,侧过头看赵诩,“还不走么?”

赵诩一把抓住,“敢不从命?”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向秾李楼踱去。

两排足印绵延向前,又被大氅在雪地上拖曳的印迹掩盖。

两个桃符在北风中摇摇晃晃,却又坚不可移。

有人一笔一划写的认真——“比翼于飞”。

第三卷 满江红

第43章

景和十九年,五月初四夜,大雨。

凉州安西都护府。

轩辕晥正翻阅着兵书,那只被命名为破军的小虎正在他脚边打盹,两个小厮跪坐在小虎边上,一人为其梳毛,一人捧着肉干,就等它醒了“用膳”。

“王爷,八百里加急!”

轩辕晥接过草草一看,那竹筒便掉落在地,一声脆响。

凉州城北,原宣王宅邸,现安阳侯府。

邓翻云正在亭内赏花。

此处比长安偏北些许,故而早已芳菲落尽的牡丹亦能盛放在风沙漫漫的边陲王府,又有亭台遮盖,纵是大雨倾盆,也依旧开得烂漫如锦。

有倾城之花,亦有倾城之人——眉散眼开的柔娘端坐万花丛中,素手燃香。

邓翻云懒懒地摆了摆手,柔娘便徐徐起身,就着身旁婢女献上的银盆净手。

“天下无双艳,人间第一香,名副其实否?”

柔娘瞥了他一眼,巧笑道,“是也不是。”

“哦?”

“既是花王,香艳乃是一定的,”柔娘在邓翻云身旁坐定,为他手中玉盏添上葡萄酒,“可牡丹啊,天下无双、人间第一的,何止其形之美,其味之芳?妾以为,那国士之风、雍容之气,才当真称得上一个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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