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待他年(13)+番外

赵诩僵着脸,“王爷不觉得假的很么?”

轩辕晦没心没肺地一笑,“他们信了,也便成了。”

说罢,他掀开车帘看出去,才离凉州一个时辰,却已不见多少城廓,只偶有一两个小小村落。

黄沙,黄土,黄昏……铺天盖地的黄。

“下个大些的城镇便是甘州,”赵诩缓缓道,“以咱们目前的脚程,怎么都还要七八日。”

轩辕晦看他,“接着这一路无多少官驿,恐怕还得风餐露宿,你一个王孙公子,此番跟着我吃苦受累……”

赵诩打断他,“都是八尺男儿,哪有那么精贵?说起来王爷这样的天潢贵胄,此番才是受罪了。”

轩辕晦不再多话,从暗格里取出本翻得很是破旧的《韬略》细读起来。

西北夏时日长夜短,戌时天色才暗沉下来。

车驾地极稳,赵诩禁不住睡了过去。昏昏沉沉重,就听车外守宁的声音,“王爷,是否在此扎营。”

赵诩微微眯着眼,就见轩辕晦掀开车帘跃下去,四处看了看地形,“可。将干粮分一分,再命睚眦他们几个去打些野味。”

“是。”

轩辕晦跳回车上,满面顽劣的笑意,寻思着怎么将赵诩叫醒,最终当他伸手准备捏住赵诩的鼻梁时,被赵诩擒住手腕,抓了个正着。

“王爷雅兴。”赵诩推开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轩辕晦有些无趣,“你倒是警醒。”

一到外间,赵诩愣了愣。

星垂平野,夜凉如水。

数堆篝火熊熊燃烧,兵卒们三三两两围坐着喝酒吃肉,口中说着听不明的粗犷俚语,时不时还有人引吭高歌。

“唱的什么?”赵诩只觉那音韵说不出的慷慨悲凉。

轩辕晦凝神细听,渐渐面上笑意褪去,换上了种莫名的神色。“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这说的倒是咱们了……”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赵诩低吟一遍,却爽朗一笑,“何必做那小儿女神态?想当年德泽承平极盛之时,多少好男儿赴边拓土开疆,那是何等的英雄意气?”

轩辕晦依旧郁郁,“人家求的是功名,咱们求得却是生门。”

赵诩一笑,揽住他肩向着为他们备的篝火走去,手随意指向他们从长安带出来的亲卫,“袍泽兄弟。”

又拎了壶烧刀子,“美酒野味。”

指了指自己,“旷世佳人。”

最后对着已有些忍俊不禁的轩辕晦道,“如此良辰如此夜,自当对酒当歌、及时行乐,何苦自寻烦恼?”

轩辕晦那双湛蓝的眸子映着顶上星子,简直灿若星河。

赵诩心旌微微一荡,低首为他倒了碗酒,“王爷还欠我一杯合卺酒呐。”

轩辕晦双手接过那海碗,高举过顶,“别说合卺杯,就是合卺坛今日也补上!你我不醉不还,一醉解千愁!”

第15章

不醉不还的结局就是,赵诩几乎一路躺到了甘州。

轩辕晦托腮看着他,满面嫌弃,“看你的架势,还以为你千杯不醉,谁晓得竟然是个三杯倒。你当时向后栽下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被人投毒了。”

赵诩看都懒得看他,“过甘州了?那岂不是再过十日,必到肃州?”

“不错,对了,你可还记得你招揽的那个欧悬?”

赵诩挑眉,“我不是让白苏安顿好他,还拨了两个婢子照料他日常起居了?”

轩辕晦白他一眼,“你真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这还没到肃州呢,他已经开始要这要那,又是要人,又是要地,又是要银子……”

“要地?”赵诩猛一坐起来,头便在车厢磕了一下,疼得一咬牙,“他要了什么地?”

不知今日是谁驾的车,实在是有些不稳,赵诩晕晕沉沉地险些又要撞上去,轩辕晦看着实在累得慌,干脆伸手扣住他后脑。

“他竟和我说要一座山!”

赵诩顿了一下,“那便给他。”

轩辕晦微妙地看他,“王妃号称博览群书,难道不知肃州无山?”

“这倒是……”赵诩揉了揉眉心,“守宁,叫白苏过来!”

过了会,白苏出现在车外,“公子。”

“你去问他,就说肃州无山,只有地窑石窟,让他看着办。”

“是。”

白苏走后,轩辕晦便扶着他头,让他倒回去,“若只是铸剑,恐怕不需如此兴师动众吧?”

赵诩笑笑,“王爷果真聪慧,沈觅到哪儿了?”

“呵,”轩辕晦冷笑一声,“文官文弱,在岐州养好的病,在凉州又复发了。我看他是病入膏肓了,不然一个小小长史,何须安阳侯亲自探望?”

赵诩蹙眉,“这个沈觅……再看看吧。”

一阵狂风刮过,吹入不少黄沙。

轩辕晦起身,将青纱车帘又拢紧了些,不再多话。

还未到肃州,便已如此荒凉,简直难以想象,再往西北去百里,又会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道阻且长……”轩辕晦幽幽道。

“行则将至。”

轩辕晦转头看他,却只见他微阖着眼,仿佛是睡着了。

他斜斜地倚着凭几,姿态懒散落拓到了极点,但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轩辕晦扬起嘴角,“做则将成。”

据肃州州城还有十里时,身娇体弱的王妃终于下得车来,与肃王并辔而驱。

官道年久失修,早不复当年平直。疲惫不堪的车队也已是强弩之末,想起很快就要尘埃落定,诸人都有种难以抑制的欢欣鼓舞。

“王爷,前方就是城门!”斥候快马而来。

赵诩观他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禁低声问,“怎么,有何不妥么?”

“城门紧闭!”

圣旨传下至今两月有余,哪怕不用六百里加急,一个个官驿传过去,肃州大小官吏也早该知晓。

谁给他们的胆子,对朝廷的旨意置若罔闻,又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将他们未来的王拒之门外?

轩辕晦暴怒,狰狞道:“城楼上可有人守卫?城门可有人把守?”

“回王爷的话,无论是城门口、城楼上还是瓮城里,都空无一人。”

轩辕晦目光森冷,一抽马鞭,径直向城门狂奔而去。

睚眦几个跟了上去,赵诩却没急着追,一双凤目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随从诸人。——邓翔“送”的那些私兵,看似与他人无异,可眼中的幸灾乐祸均是无所遁形;从长安带出来的亲卫,大多面带愤慨,可也有几个神色诡异。

赵诩暗暗记下,笑道:“好一出空城计。”

说罢,也一扬马鞭,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二位殿下都走了,还愣着做什么,跟上呐!”守宁反应过来,尖着嗓子叫道。

赵诩赶到城门口时,轩辕晦驻马而立,其他几骑离他几步呆愣着,城内外均是一片死寂。

“连个应门的都没有。”狻猊见赵诩来了,赶紧求助。

轩辕晦仰头看着城门,脊背挺得笔直。

上一篇:承平遗事 下一篇:紫衣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