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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遗事(99)+番外

赵子熙接过文书,一目十行地扫过,“裁撤陇西、临淄王府后,陛下欲在凉州设安西都护府,在蓟州设安东都护府,其中安西都护府更为紧要。本来陛下的打算是让安西都护与王爷交接后,再命专人护卫王爷回京,想不到王爷竟是让陛下自己去。”

“这于理不合啊,”苏景明不知何时已经坐下,正小口啜茗,“不过,我喜欢。”

赵子熙无奈地看他,简直不明白为何太上皇当年要点这么个离经叛道的人做礼部尚书,“陛下若是同意,倒也无妨,也正好让陇西军和边民们看看朝廷的恩宠。”

苏景明点头,“也罢,天子巡边……我礼部又有的忙了。”

“至于这后宫事……”赵子熙迟疑道。

苏景明挑眉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不久后,一个消息通过吴少卿之口在天启朝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似是皇帝处理朝事游刃有余,终于腾出手来解决终身大事,仿佛是为了印证吴少卿所言非虚,礼部也忙不迭地昭告天下。一时间,但凡家中有未出阁女儿的大小官吏纷纷闻风而动,整个长安城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乃至钗簪环佩均被一抢而空。

就在诸位老爷夫人喜滋滋地等着女儿飞上枝头,闺阁小姐们念着传闻中龙章凤姿、贵不可言的皇帝陛下沉入梦乡时,另一个消息恍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开,将众人的痴心妄想砸了个粉碎。

一个月内,几个原先曾在东宫服侍的宫婢竟纷纷染病,重则撒手人寰,轻则人事不省;而在礼部颁发布告的当天,宫内原先林贵妃的寝宫珠镜殿竟然走水,火光映红了半个长安城。

钦天监的袁老头一日在圣和居醉酒,不慎说漏了嘴,当今圣上是个罕见的永世孤鸾的命相,若是贸然成亲,不仅克妻克子,更有可能给国家招致祸患。他虽然惯来疯言疯语,可也常道破天机,人们不由得半信半疑。

没过几日,袁老头竟然以殿前失仪被降了两品,罚俸一年,事后对那晚的醉话更是矢口否认。礼部苏尚书在某日士族的清谈雅集上一本正经地澄清,圣上最多只是对玄学略有涉猎,克妻克子之说乃是无稽之谈。

须知人之本性,朝廷越是冠冕堂皇的解释越不会让人信服,而越是极力的澄清则越显得此地无银……众人又联想起一心向道、终身未娶的顾秉,从洛京回来后重拾旧业,越发沉迷于道法的洛王,再加上去年的采选一案,不禁又开始踌躇起来。

就在众人畏首畏尾、举棋不定时,圣上下了一道诏书,言明此生注定无嗣,故而罢采选、废后宫;命诸王之子尽入太学,陛下将择优教养;遣散宫内八成宫人,准其回乡自行婚配;又因宫内并无女眷,承平年间不再增选宦官,更严禁民间私自宫刑。

皇帝的这道诏令将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御史台的言官们正欲上疏劝谏,却被老谋深算的郑谙虑拦下。

“此事怕有说不得的隐情,圣上年前曾大病一场,中祀后雍王世子夭折,雍王本人更是出了家……何况,宗正寺的王爷们都不曾发话,你们又操的什么心?”

众人细想了想,竟都觉得此事大有乾坤,这些言官也都是乖觉的,哪里愿意为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开罪君王?

于是,在君王的坚持,太上皇的默许,和群臣的缄默不言下,此事已成定局。

千重宫阙,城门次第而开。

数十辆青纱小车缓缓驶出,时不时有宫女掀开车帘回头望去,个个眼角带泪,喜不自胜,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日能离开这食人的深宫。

“陛下仁慈。”蓬莱山上,裴行止错后半步立于轩辕冕身侧,一同登临南望。

轩辕冕笑笑,“何必拖累他们。‘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别的不说,最后一次增选宫人是德泽十年,彼时进宫的宫人到今日方才放归,就算入宫时十四五岁,到如今也是年近三十,说起来倒是我天家不仁,白白误了人家半生了。”

裴行止心中一叹,猛然想起当年他曾对着秦佩故弄玄虚,说什么“就算是天下至尊,最终往往都敌不过一个字”,如今看来岂不是应验了?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臣想问句僭越的话,他一日不归,陛下可以等一日,他一年不归,陛下可以等一年,可若他永世不归,陛下难道要等一世?”

轩辕冕目光掠过波光荡漾的太液池,又忍不住向北望去,“朕答应过他要等,那便自然会等下去。那时朕是太子,尚有千岁,如今是皇帝,更有万岁,朕等得起。”

作者有话要说:那几个宫婢 有先前和太子一起中毒的 也有清算的钉子 不是为了这个事情特意杀的……

那个小顾没出场的原因 其实是我觉得没必要 毕竟他对情节的推动 以及对以前一些事情的解释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毕竟他处于隐遁状态 太子和轩辕也不想让他烦心周家兄弟 忘尘叟 王爷出场是因为他们推动情节其余人是因为在长安又是亲历者

番外我觉得小顾出场都略勉强 没有安排他的戏份 上一代目前只考虑过渣秦

第113章 笳鼓喧喧汉将营

夜阑更深,万籁俱寂。

中书省内灯火不歇,几位年轻的侍中、舍人正伏案批阅公文,无人敢懈怠半分。

原因无他,只因今日轮值的宰相是三朝元老、两朝宰相赵子熙。

赵子熙虽正值壮年,却极通养生之道,新帝登基后,便将原先的五日一值改为十日一值,也不再处理具体事务,反而将大量的时间用来考校后生。

“待科举殿试罢,陇右、临淄撤藩一事怕就要提上日程了,”最近刚有资格在中书省行走的刘增帛忧心忡忡道,“可圣上却迟迟下不了决定。”

赵子熙轻叩杯沿,“不着急,陛下深思熟虑,是天下之福。”

刘增帛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外面有人禀报,说是皇帝身边的内侍怀恩公公到了。

怀恩向诸位阁臣行礼,“明日朝后,陛下想与几位阁老还有礼部几位大人议定巡边之事。”

“圣上怎么这么快就拿定主意了?”刘增帛奇道。

怀恩公公压低声音,笑道,“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方才御苑里那棵优昙花突然绽放,此花传闻三千年一开,现则有金轮王出,这是了不得的吉兆啊。陛下以为此时此花盛开,必然意味着什么机缘,他说的深奥,奴婢也不太听得懂,过来宣旨便是了。”

“此花原先不是赠给秦佩了?好几年都没开,想不到今日竟是开了。”刘增帛虽不信什么祥瑞之说,但主忧臣辱,皇帝龙颜大悦总是好的。

赵子熙眸光一闪,“咱们今夜便拿个章程来,最迟四月,陛下定然启程。”

三月初五,皇帝登极未至一年,便因安西都护事巡狩北疆,亲自劳军。

天子出巡,革辂而六驾,白缎为幨帷,十二面旌旗高高竖起,绣以龙虎。左右卫率亦在一旁扈从,军容齐整,浩浩荡荡,好一派天家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