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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遗事(75)+番外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多多少少都想起了自家妻子、妹子的娇憨模样,又看向满脸邪魅煞气的喻老,尽管心绪沉重,但仍忍不住莞尔一笑。

“根本就未找到什么药方,是也不是?”

点头。

秦佩蹙眉,“可是如太医所说中了那蝰毒?”

点头。

“那毒或许不止有蝰毒,还有别的混在一处?”

点头。

“解药只有下毒之人才有?”

点头。

秦佩浑身发凉,颤声问:“若这毒不解,殿下会如何?”

喻老不做声,裴行止咬牙道:“只是绝嗣?”

喻老闭眼咬牙,面容更如石刻一般。

看向已经周身颤抖,面白如纸的秦佩,裴行止心一横道:“有性命之忧否?”

仿佛整座泰山都压在颈项处般,可喻老终是点了点头。

风吹山林、雨落花台、兔走乌飞,统统都听不见了,秦佩觉得自己恍若聋了痴了,三千世界灰飞烟灭,眼前明明灭灭间竟是初见时“李重双”那对流光荡漾、顾盼神飞的凤眼。

“秦佩!”

“贤弟!”

“大人!”

秦佩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瘫在恨狐怀里,喻老正死命掐自己的人中。

“所以……除非突厥人把解药交出来,不然太子都凶多吉少,对吧?”秦佩环顾几人,见他们面上均是凝重之色,心下亦是一凉。

“殿下自己也知晓了?”裴行止幽幽问。

喻老叹息:“丽竞门与你们这些文官不同,我们是皇家的刀剑,只听命于天子和储君,自然不敢有任何隐瞒。”

裴行止深思道:“如今的形势……”

秦佩看着烛火在风中明明灭灭,“有两伙突厥人,一伙人行事残暴肆虐,杀了夏侯经等人,还有一伙人则更加狠毒奸险——踏马案挑起士庶间隙,离间殿下与雍王,采女案如今看来怕是直接与殿下所中之毒有关,据我所知他们应该也不知另一伙突厥人的底细与行动,我猜测那帮人大开杀戒甚至还可能坏了他们的事。”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隔岸观火,让这些突厥人自相残杀?”裴行止会意,“不出意外,雍王身边那拨子人应是左贤王部,行事很有阿史那乌木老辣刁毒之风,至于那帮来开杀戒的人……”

秦佩倦怠道:“两拨人,其实都是为了那铁盒子去的,图的都是个名正言顺。”

“查查漠北突厥人的动向。”裴行止对喻老交待道,换来对方一个白眼。

喻老从袖中拿出一份邸报,“殿下早先便让我查了,如今漠北突厥余部正斗得死去活来,金顿可汗的第二子阿史那附离去年带着近万人找到漠北金帐,想要登上汗位,可左贤王部却坚称金顿可汗临终前已经决定传位给阿史那乌木,纵然阿史那乌木已经身死,也应该留给他的儿子……”

秦佩面无表情地听着,突然插口道,“若我没有猜错,那铁盒里必然是金顿可汗临终前的金册,应该是传给阿史那乌木的,所以两方都在拼命寻找。”

“那阿史那乌木的儿子如今在何处?”裴行止蹙眉道。

喻老摇头:“阿史那乌木此人莫测得很,至今我们都不知他真实身份,很多密档都已尘封,没有陛下的诏令,就算是太子殿下都无权查阅。我们也只大概知道,阿史那乌木很有可能死在汉境。”

“若是他死在长安,他的孽种……”秦佩顿了顿,“如今应也在长安,这些突厥人来恐怕也是为了寻他。”

茅庐并不似宫内那般灯火辉煌,只有小小一柄烛台,四人围坐。

光线幽暗,秦佩脸色显得愈发苍白,一双眼眸在烛光映照下竟成灿金之色,恍若琥珀。

想起他今晚行迹,裴行止与喻老心中俱是一凛。

似是看透他们心中惊疑,秦佩只直直看着眼前跳跃烛火,淡淡道,“你们只需保殿下平安就是,我自会去突厥人周旋要来解药。”

“你……”

秦佩温雅一笑,面孔在幽光下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尘归尘,土归土,我自有我的归路。”

第86章 一杯且为江山醉

中秋那日,天色阴霾,并无明月。

纵是这般,也未拂了长安百姓阖家团圆,歌舞升平的兴致,就连平日里案牍劳形,在官场上钻营倾轧的大小官吏,乘着休沐也在尽享天人之乐。即使在中秋灯会上见到平时恨不得剥皮抽骨的政敌,竟也能和颜悦色地给个笑脸,一片和气太平。

朱子英的女儿已然会走,朱子英与夫人正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看灯,唯恐她走丢了去。

赵子熙与苏景明也褪去繁冗朝服,邀上三五好友在圣和居上占了个最好的位置,又请来乐坊歌姬,其乐融融地赏月闲谈,高歌纵酒。

裴行止则回了永宁坊的大宅,与父兄族人一道射覆清谈,吟诗作赋,又看着家中女眷焚香祭月,族中稚儿前奔后跑、喧哗一片。

长安居大不易,陈忓宦途二载,终于能将故里老母妻儿一道接来,围坐在狭窄小院内,饮一盅家乡的美酒,尝一口故乡的佳肴,纵使头顶并无彩云明月,这个中秋亦是再圆满不过。

秦佩孤身在帝京,家中仆役早被他打发回去过节,自己则毫无悬念地随侍东宫。

近来他往东宫实在是跑的勤了些,轩辕冕只道他是担忧自己身子,并未太往心内去,殊不知秦佩确是觉得,这般的日子,也算是过一月少一月,过一日少一日了。

皇帝不在,徒有个抱恙的监国太子,这十几余载后宫妃嫔又如同摆设。若是大开筵席以示天家和睦喜庆,轩辕冕自己都觉得假的很,干脆便下了恩旨,除去周贵妃、林贵妃、张妃这三位已有开府皇子的妃嫔,其余妃嫔即使生的是公主亦可出宫团聚;若无所出亦可回娘家省亲,只是严禁铺张攀比。

这么一来,整个宫禁都冷冷清清,除去小心翼翼的宦官宫婢,仿佛只有他二人一般。

“以环,”轩辕冕斜靠在榻上看他,“你有事瞒着孤。”

他口气笃定,秦佩挑眉,笑道,“难道殿下就无事瞒着我了?”

轩辕冕摇头:“孤今日觉得你与裴行止他们行踪诡秘,偏喻老也被你们收买了去,一心只瞒着孤,你们眼里还有君臣之分么?”

他措辞严厉,眼中却不见多少愠怒,秦佩勾勾嘴角,淡然道,“没有。”

轩辕冕被他一噎,重重将茶盏放在案上,“秦佩!虽说孤待你是与他人不同,可你也不能恃宠而骄!”

秦佩依旧满面淡漠地听他发落,不置可否。

轩辕冕一急,往前坐了坐,扯住秦佩的衣袖,“孤最后一次得到你的线报,是说你竟然敢去赴突厥人的约,其间凶险你可知晓?”

他眼中关切简直快满溢出来,秦佩心中一软,抚上他手背,柔声道,“殿下莫忧虑,都是些繁琐的小事,何必为了这些事让殿下烦心?”

见轩辕冕并未信服,他又道,“何况先父与突厥人有旧,殿下不是不知,很多事让我去做,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