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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行(原版)(12)+番外

苏景明却不喜欢他,常不顾苏维的暗示,有意无意地疏远四皇子,面对他委屈至极的眼神也只是淡漠一笑。而对于其他皇子,苏景明更是避而远之。

皇家的孩子,学的和普通儒生也并无不同,除了经史,不过是六艺罢了。

除去必须要学的孝经,论语,还要在大经中选一篇,中经,小经里各选两篇。

轩辕昭显最是勤勉,竟选了所有的经典,相比而言,其他几位皇子要显得懈惰许多。皇长子,皇三子,皇五子都选了较容易的礼记,公羊传等,而太子竟然笑眯眯地和师傅商量,是否可以只选毛诗,引得师傅一阵胸闷。

苏景明撇撇嘴,却不经意地看到师傅手里的纸张,赵子熙的名字后面有略显枯瘦的字体工整写着,大经:左传,中经毛诗、周礼,小经,周易、尚书。苏景明突然有些不忿,他向来自视甚高,最不喜他人和自己一样,故而吃穿用度,谈吐举止乃至于诗文学问都要高过别人一头,方能满意。此番,这个性格古怪的赵子熙竟和自己选了同样难的经典,不能不让他心里有些不豫。

除了经史,陛下和苏太傅还亲自挑选了几位当世大儒来教他们六艺,礼书射御乐数,除去荀假可以略作小憩,每天都是疲惫不堪。

这日午后,苏景明趁着无人注意,便偷偷溜到弘文馆后一处早已荒废的小园。

惬意地靠着棵柳树躺下,苏景明闭上眼睛,颇有几分快意地吟道:“停杯试向窗前看,飞尽杨花几树绵。”

却听到一声冷哼,苏景明睁开眼睛发现是赵子熙,不知为何,他竟未感到丝毫奇怪,无论是此人的存在,还是此人的嗤笑。

他扬起眉:“笑什么?”

赵子熙抱着手,懒懒地站在不远处,和苏景明的雌雄莫辩不同,他虽然还是少年模样,却已有些英挺的男儿之气。

“停杯试向窗前看,敢问你的杯又在哪里,酒又在哪里?”

苏景明冷笑:“作诗这种事情,心境到了就好,我可不像赵公子这般吹毛求疵。”

赵子熙看他一眼,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让开。”

苏景明气结:“论先来后到,也不该是我让你吧?”

赵子熙看他:“你不会后悔的。”

鬼使神差,苏景明向旁边坐了坐,看着赵子熙蹲了下去,轻轻敲击着地面。

“你藏什么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赵子熙意义不明地笑笑,从一边的草丛里抽出一根小铁棍,挖弄了几下,便从柳树下拎起一个陶罐。苏景明凑上去,好奇地打量着那个陶罐,本能地觉得其间应该内有乾坤。

果然,赵子熙从陶罐里抽出一个白釉坛子,还有两个白瓷小杯。

“今日我心情好,算你有口福。”赵子熙小心地把酒倒入杯中,酒色澄明,犹如琥珀一般。

苏景明闻了闻,笑道:“我不常饮酒,但也知道是极好的。什么酒啊?”

赵子熙看他:“你家里让你喝酒么?”

苏景明挑眉:“让又怎样,不让又怎样?”

赵子熙端起酒杯:“恩,似乎还是取决于你想或是不想。”

苏景明接过杯子:“若是不想呢?”

赵子熙嗅了嗅酒香:“那我也只能逼迫你陪我喝了。”

一饮而尽,苏景明皱着眉头,细细品味着:“似乎有梅子,还有,似乎有花香,但具体是什么花,我也说不上来。”

赵子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兰花。”

苏景明嗤笑道:“你还真是风雅,青梅酒论英雄,兰花酒道美人。”

赵子熙懒懒地抬头看他,指自己:“英雄。”又指苏景明:“美人。”

苏景明气极反笑:“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赵子熙摇头:“醉话我从来不当真的。”

“我没醉!”

很久以后,苏景明才告诉赵子熙,那日是他长了十二年来第一次喝酒,赵子熙笑说怪不得喝的那么醉,脸红得像是落霞下的桃花。

面对他极其明显的调戏,苏景明认真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18章 前传·少年游3

少年时光总是如水悠长,在各位夫子的诲人不倦和诸人的昏昏欲睡中,三个月一次的荀试如期到来。

经史考三项,帖经,口问和策论,均由苏太傅主考。鉴于轩辕昭显、赵苏等人平日治学勤勉,故而太傅选择看口问。

太傅平素爱诗,所以便考毛诗。

四皇子迫不及待地先来: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见苏太傅面有赞许之色,便接着道:“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九州之土,均为天子所有,而疆土上的每个人都是君主的臣子。为了社稷江山和君主的基业,朝夕劳作,孝顺父母,取贤纳士都是我的本分......”

苏太傅听着他稚嫩的童音,很是包容地笑了:“四皇子这样解释,倒也算是另辟蹊径,不能算错。”

苏景明玩弄着手中的狼毫笔,冷笑出声:“四皇子年纪小不懂事,太傅你连四书都没读完么?孟子有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於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太傅以为四皇子说的比亚圣还要精妙几分?”

太傅看他,呵斥道:“放肆,这里岂容你插嘴。”

四皇子打圆场:“太傅,亚圣说的自然是对的。景明有理有据,是我曲解了。”

苏景明回头看他:“我不姓景。”

之后太子讲了淇奥,皇长子讲了大雅荡,皇三子讲了南山有台,周玦讲了击鼓,赵子熙讲了卷耳,最后便到了苏景明。

苏景明起身,向太傅行礼,苏维点点头算是应了。

“羔裘翱翔,狐裘在堂。岂不尔思?我心忧伤。

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岂不尔思?劳心忉忉。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岂不尔思?中心是悼。”

“这句其实就是说君王无道,大臣忧愁苦闷,没什么别的意思。”

苏太傅脸色骤变,一言不发,须臾道:“你的小雅学的不好,回去抄一百遍。”

苏景明不以为意,转身离开弘文馆时,瞥见三皇子和太子在低声说些什么,赵子熙倚着柱子,面无表情。

他走过去:“你不去考六艺么?”

赵子熙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你道伴读都如你这般清闲?主子不走,我哪敢先行?”

苏景明这时才好好打量三皇子一番,怎么说呢,许是外甥像舅舅,三皇子和赵子熙乍看还是有些微妙的相似。

“看出什么来了?”赵子熙有些好笑。

鬼使神差,苏景明捏捏他的脸,轻佻道:“都是美人。”

赵子熙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猛然出手挑起他的下巴:“小苏公子,这才是调戏。”

之后的六艺,苏景明都是憋了一口气,几乎是遇神灭神,遇佛灭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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