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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言(67)

第四峰和第三峰之间有条岔路可以通往山下的村庄,徒步只要四小时。他们下得太急,下到一半才发现少了我们,但那会儿山上能见度已经只有四五米,连层禄族向导都不敢贸然上山,一群人商量之后便选择下山寻求当地援救。

“有三个夏人在南坡失踪了,两女一男,都很年轻。消息从瓦孝传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怕是你们那个团出事了,结果一打听,竟然就是你们。我急得不行,立刻就通知摩……”严初文明显地停顿了片刻,瞥了眼边上的孙曼曼,语调含糊地掠过了这段,“到了南坡山脚,我上不上去,只能等在下头干着急,你都不知道我一个晚上是怎么过来的。”

说到最后,他话语里带了丝哽咽,缓了半晌才继续道:“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曼曼她们才被护送下来。一下来曼曼就问你的情况,知道你还没消息,哭得差点厥过去。”

孙曼曼闻言眼眶瞬间又红了,眼泪一声招呼不打就掉了下来:“如果这次你有什么事,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哭得我都有点想哭了,要是就这样死了,想想确实好不值啊,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我抬起手,勾勾手指,让孙曼曼上前。

她抹着眼泪凑过来,以为我要说什么。

我笑了笑,一掌落在她头顶,揉乱她的头发:“让你们担心了。”

曼曼又坐了会儿才下去陪梁暮,她一走,严初文将床边的椅子往前面拉了拉,凑近我道:“你这回,真是把摩川吓惨了。他一路送你到医院,确认你没有生命危险才回的棚葛。”

随后,他将方才那段掠过的细节又重新说与我听。

“我把你们三人在山上失联的事告诉摩川后,他当即就说要和我一起去瓦孝。到了那边,层禄人一下就认出了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出现。然后他就说要跟救援队一起上山去找你们,你不知道,那些层禄人都要疯了,怎么也不肯让他上去,说一定是你们惹恼了山君才会有天罚。摩川就说他是山君的言官,沧澜雪山感觉到他的到来,一定就会平静下来……”

“不顾族人的反对,他一意孤行参与救援,从天黑找到天明,最后顺着你留下的记号才找到你。”

哦,对,我跟着小狗一边跑一边还用石头在地上做了标记,天黑可能看不见,但天一亮摩川就能发现。那还是我们一起上野外求生课学的。

“这次太险了……”我静静听完,不无后怕地道,“谁知道buff能叠这么满。”

严初文一愣,笑了:“还能开玩笑,说明你精神挺好。”

病房安静下来,他看着别处,逐渐魂游天外。

我身体还很疲倦,见他不说话了,闭上眼准备继续休息。

“那个……”

我刚凝集的一点睡意被打散,睁开眼,见他欲言又止,就是不说重点,忍不住催促:“说呀。”

严初文磨磨蹭蹭老半天才说:“摩川回去后,从棚葛的长阶下三步一叩首,一路磕头磕回的鹿王庙。”

“……什么!他为什么?”我一激动,差点要坐起来。

严初文连忙按住我:“他说他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要求山君原谅。”

那台阶有上千阶,三步一叩也得叩几百个头吧?他之前不是挺横吗,还朝山君乱发脾气,怎么转眼又怂了?

我又气又急:“他怎么样?”

“比你好。”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我稍稍松了口气。

“我这骨折几时能痊愈?”我心中想要见到摩川的渴望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恨不得此时此刻插上翅膀飞到鹿王庙去。

躺在雪地里一晚上,够我把一辈子的事都想清楚了。

“医生说住十天左右医院就能出院了,之后主要就是静养。怎么,你有急事?”

“嗯,挺急的。”我一脸严肃。

“工作上的事?”严初文又问。

我看着他:“我急着……撬山君墙角。”

“……”严初文的表情都空白了。

“如果这次意外,真的是山君降下的怒火,那祂一次杀不死我,以后也别想弄死我。”我用最虚弱的语气,说最狠的话,“祂的老婆、孩子,总有一天都是我的。”

严初文回神一般猛地倒抽口凉气,举起双手捂住自己耳朵道:“我自动清空一分钟内的所有记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听到。”

第41章 我怕黑

可能是怕我们找他麻烦,黑风那家伙自我住院来就没出现过,孙曼曼说,对方甚至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把她气够呛。

在医院住到第五天时,五一结束,梁暮也出院了。原本两小姑娘还不肯走,说要等我出院一起回海城,我跟她们说我不回,出院了直接去严初文他们那儿养着,可能要住一两个月,她们这才依依不舍离去。

在病床上又躺五天,躺得身上都要长锈,到第十天,终于可以下地走路,我迫不及待地办理了出院手续。

“你这……会不会太勉强?”回棚葛路上,路颠得我肋骨都疼,严初文只好一再放慢速度,到后面直接就是龟速前进,“你脸都白了。”

我一手按着肋骨,一手抓着上方的把手,强忍着不适道:“没事,开快点吧,我能忍。”

严初文深知我心,闻言摇了摇头道:“开慢点摩川也飞不了,悠着点吧。”

下了车,热情的二钱便抱着我的腿扑上来,冲我狂吐舌头。一看到它,我就想到在雪山救我性命的那只黑白小狗。

恢复意识后,为了感谢救援队和小狗,我特地让严初文准备了十多个红包给到参与救援的人员和民宿老板,结果谁也不肯要,都说是应该的。没法儿,我只好叫严初文做了两面锦旗,一面送救援队,一面送民宿,另外还给小狗买了一箱罐罐奖赏。

“行了行了,你别扑了。”郭姝扯着项圈给二钱拎开了,完了关心地问我,“没事吧?”

我莞尔:“我倒也没有这么脆弱。”

我回到研究院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天下午涅鹏和昆宏屠便分别来探望了我。

“你真是命大啊小老弟。”听我说完雪山上的惊险一夜,涅鹏竖起大拇指,“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以后你就是个有福的。”

无可避免地,谈到摩川上山找我的事。涅鹏作为一名淳朴的少数民族,自然不会往歪了想,只以为我和摩川兄弟情深。

“三步一叩,就这么跟你说,有的人一辈子可能都用不上这种祈愿方式,那一定是在对方看来特别大的事儿。你好了后,可要好好去谢谢频伽。”

他走后没多久,昆宏屠就来了,还给我送了袋花生。

我原样照着给涅鹏说的又说了遍,他听得津津有味,坐了两个小时都不走。

“频伽去找你那晚,我们这儿人也不知道,隔天一醒来发现神庙没开门,频伽不见了,都可紧张了。”昆宏屠边剥花生边说,“还是后来村长来说频伽没事,只是去了瓦孝,大家才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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