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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此时(49)

“这不好吧,”洛宸说。

裴砺摇一下头,“我挺久不住那了。”

他是真心珍视这群从学生时期就成为至交的朋友,他们的情谊是经历过风浪波折和时间磨砺的。

可是,想到今天晚上的事,裴砺心几乎沉到了底,他是真的不希望,因为阮蓁,他们就跟他生分了。

司机把裴砺送到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裴砺打开门,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盏灯也没开。

客厅阳台门大开着,房间的黑暗和室外被远处大楼霓虹映亮的天光之间,他看见阮蓁靠在门框坐在客厅尽头的剪影。

阮蓁听到关门声也没转头,岿然不动地抱膝坐在那,看起来很安静,但是,这种沉寂,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裴砺打开玄关的灯时,听到阮蓁一声冷冷嗤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叙旧叙得回不来了呢。”

裴砺只觉得心力交瘁,但是火一下冒到了头顶,他厉声质问:“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吗?周或他追Jeralyn追得多辛苦你不知道吗?你一句话就给人搅黄了,阮蓁,你太过分了。”

阮蓁猝然起来转身看着裴砺,激动地瞪大眼睛,“他活该,从认识到现在,他站在洛宸那边对我说了多少夹枪带棒的话?”

裴砺目眦欲裂,“他就那个脾气,你跟他计较个什么?”

阮蓁气得浑身发抖,“我管他什么脾气,你们要把全世界都当他妈是你们的事,我认不起三十岁还这么拎不清的儿子。”

裴砺重重地喘息着,被怒火灼烧得猩红的双眼定定看着她,他从来不知道阮蓁说话也能这样的尖刻,这样的不留情面。

一直到阮蓁走近,他才看清楚她大哭过后通红的眼眶。

阮蓁再次润湿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裴砺,心底尽是哀凉,“Jeralyn还没追到手,金尊玉贵得罪不得,裴砺,我是你的女朋友啊,单就今天晚上他们当着我的面怎么撮合你和洛宸,他们是怎么当我不存在的,你是瞎了看不到还是聋了听不到?有人在意我的感受吗?”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发颤的声线带着丝哭音地喝问:“我已经被你得到手,所以就贱了是吗?”

“那都是玩笑,”裴砺大声抢白,“你就算不喜欢他们,就不能给我留几分颜面吗?”

给裴砺留颜面,那么谁又在乎过她的颜面的呢?阮蓁哭得几乎喘不过气,这会儿连吵架的心情都没了,她指着门口,“带着你跟你的哥们前任滚吧,你们都给我披星戴月马不停蹄有去无回地滚!”

裴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阮蓁,“阮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阮蓁抽噎着喝骂道,“我说分手,你听不懂人话吗?带着你的心机表前任破镜重圆去吧!我不奉陪了。”

突然想到什么,泪眼迷蒙中突然浮出一丝冷笑,“不对,是我要从你这滚出去。”

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留下裴砺一个人喘着粗气,讷讷地站在原处。

听见屋子里衣柜门被用力打开的声音,知道阮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裴砺对着卧室的方向怒吼出声,“我跟你说了一万遍我跟洛宸没事儿,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人就在你跟前,你他妈就不能信我一次?”

回答他的只有衣柜里挂衣架啪啪嗒嗒的撞击声和衣物的窸窣声。

裴砺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着,他半天没动,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猛地把身边的藤编花架掀翻,精致的陶瓷花盆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哗啦啦一阵声响,碎了满地。



☆、第四十五章

四十五

裴砺从没想过跟阮蓁分手。

而阮蓁抽泣着在卧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客厅重物倾倒击打地面的重击声和碎裂声,整个身体惊怵得颤动一下。

明白裴砺是在泄愤,她突然心头竟升腾出几分快意,是的,所有人都不想让她痛快,那就大家都别痛快,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卧室,外边只有玄关的灯开着。裴砺坐在沙发上,半个身体陷在阴影中,阮蓁草草掠过的目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也无心看清他的表情,但是,茶几上的烟灰缸摁灭了好几个烟头,阮蓁微微皱一下眉,冷着脸拖着皮箱直接朝大门走过去。

谁知还没走到玄关,裴砺突然站起身,大步跨过来,伸手按住了她拖着旅行箱的手。

大哭过后,虚脱似的无力感几乎蔓延到四肢百骸,但阮蓁还是用力挣了下,“放开。”

裴砺却握住她的手,死死不放,“大半夜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学校的事,我做不出来。”

阮蓁抬起头,视野中裴砺黑发凌乱,深邃双眼中血丝遍布,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得几近憔悴。

裴砺不自在地把脸转向一边,避开她的目光。

嗓音在烟草的频繁熏染后,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识,“你真要分手,还在乎,多住一个晚上吗?”

阮蓁愣了下,握住拉杆手柄的手,很快松开了。

这一晚上,阮蓁还是睡在了主卧室的大床上,就在这张床上,她和裴砺温存过很多次。

身体已经疲惫得没有一丝力气,但脑子里噪杂喧闹得让她一丝睡意也无。

她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那个夏末秋初的夜晚,裴砺说要和她在一起时,黛青苍穹上闪烁的星光。

比如,去年初冬,札幌的雪。

整一个冬天啊,S城潮湿阴冷的冬天寒意总是往骨子里钻,整一个冬天,近百个夜晚,即使她早先洗过澡,睡觉前,裴砺总是会端来一盆热水,然后脱掉她的袜子,捧着她的双脚小心地放进盆里。

无数个瞬间,她其实想过要跟他一辈子的,直到两鬓斑白,牙齿松落到咬不动东西,然后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树荫下散步……

月光从窗口撒落进来,就着清寂的月色,阮蓁清楚地看见一个精致的瓷瓶摆在床头柜的角落,正是那次,裴砺找中医给她开的药。

她曾经想跟他一夜白头的,谁曾想到,这些药还没吃完,他们的路,就走到尽头了。

一个一个画面在脑中纷至沓来,阮蓁心里阵阵闷痛,手紧紧攥着棉被。

泪水从阖上的双眼源源不断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而后,湮灭在鬓边浓密的黑发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谧中突然听见房间门口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阮蓁急忙伸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把被子拉上了些许,挡住自己的脸。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她当然知道进来的是谁,裴砺说晚上自己睡沙发,阮蓁不知道这会儿他进来干什么。

步声越来越近,在午夜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一直到床边才停下,随之,阮蓁感觉到身边的床褥被压得陷了下去,而后,她听到裴砺夹裹着烟草气味的呼吸声。

温热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她的脸,柔软的指腹唯恐惊她似的,若有若无的触碰,从面庞到眼睑,然后轻轻抚过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