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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人间见白头(原版)(91)+番外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我跟你一起去。”

苏漓说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可惜只能带五千人,没有多余的船只。”

“弓弩营会掩护你们渡河,”百里霂看着他,低声道,“登岸之後,不要与敌军蛮战,向西边丘陵处进发,你去过哈丹库仑,四周的地势应该清楚。”

“末将明白。”曲舜在马上行了军礼,他虽然这麽说着,内心却还是有些迷茫。

格尔木河是雪山上流下的雪水汇集而成,河水湍急,此时遥遥望着对岸只有一大片灰蒙蒙的人影。

“他们今天的主将是格日勒图,乌兰的丈夫,”百里霂在马上微微眯起眼睛,“早就听说过这人的勇猛,不过娶了那样的女人,再勇猛又有什麽用。”

曲舜策马到他面前:“将军。”

“点好人马了麽?”百里霂看向他身後,对着苏漓道,“你也要同曲舜一起去?”

苏漓点了点头。

百里霂收回目光,在曲舜的脸上打了个转,轻声道:“这次很有些危险,你们自己小心。”

“是。”

“那就放船吧。”他转过身向传令官打了个手势。

战鼓声立刻响了起来。

“弓弩营准备──”

对岸的鼓声也传了过来,箭雨则更快了一步,飞蝗般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曲舜忙举起盾牌挡到了面前,身後的苏漓却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呵欠,咕哝道:“今天我们可是顺风。”

很快的,弓弩营就填好了箭矢,列成三队,一口气将数千只箭射了过去,一名校尉趁这个空档大声喊起来:“快,曲将军,登船了!”

这些都是几月前就备起的木船,赶工得很急,却并不粗糙,扬起帆之後因为风力的推助,飞快的向对岸驶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岸的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那大约有上万的人马,离河岸最近的也是弓弩手,一看见他们,立刻将箭指了过来,船只上的士卒也忙举起了弓箭。

“曲将军,那是鬼影轻骑吗?”苏漓低声道。

曲舜一惊,忙向对岸看去,鬼影轻骑里都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这些年交战损耗的太厉害,如今几乎不足百人,应该是不会轻易派上阵的。

突然,他从对岸晃动的人影中看到了一抹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飘了过去,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之前数次交手使得他每每看到这批人都会汗毛倒竖,十分的不自在。

而那抹黑影突然停住了,他一伸手臂,是个拉弓的动作,蛇一般的长箭穿过几面盾牌间的缝隙,直直向他们而来。曲舜几乎来不及躲避,只觉得疾风擦过鬓角。就在此时,甲板猛地颠了一下,曲舜忙看向身後的苏漓,只见苏漓跌坐在船板上,脸色煞白。

第77章

撑船的军士快步过来道:“曲将军恕罪,船不小心撞上了河岸的大石,苏参将没事吧?”

苏漓惊魂甫定的摇摇头,看着插在桅杆上的那支黑色长箭,离他的额头只有数寸。若不是船身猛然的颠簸使他跌倒,恐怕现在性命已不在了。

曲舜伸手去扶他,苏漓却微微摇了摇头,用左手撑住船板,站了起来,他脸上还是缺乏血色,目光凝重的看着近前的敌人。

“苏漓,该下船了。”

率先冲上对岸的弓弩手连番射出箭去,而紧跟着的一批士卒正迅速的给过河的马匹装配辔头马鞍,北凉骑兵自然不会给渡河的炎军喘息之机,飞快的涌了上来。

混乱中,苏漓猛然叫道:“曲将军,你看那边。”

“什麽?”曲舜忙向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沙尘中的奔袭而来的骑兵後是一色黑马的小队,正中的武士有些与众不同,披着一身厚甲,容貌有些粗犷的英气,唇上一抹短髭。

“对方的鼓声军令都从那里传来,想必那就是格日勒图。”苏漓低声道。

“依稀是他,”曲舜回头看了身後一眼,“我们的人马不足与他们硬拼,还是先绕到西侧去的好。”

就在他扬起马鞭之时,苏漓猛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曲将军神箭,能否射到那人面前,即便伤不了他的性命,也要惊他一惊。”

曲舜微皱眉头,他深知此时触怒敌军主将必然会激得北凉全军反扑,而身後不过五千余人,立时便会陷入险境。而苏漓也并非是个徒然生事的人,他既然如此提议,定有他的道理。此时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考虑,两方的人马迅速拼杀到了一处,他深吸了一口气,提弓搭箭,向着那支小队遥遥射出一箭去。

铁胎硬弓力道惊人,羽箭直飞到格日勒图面前,他微一错身,竟被射落了头盔。他脸上露出惊怒交加的神色,猛然拔出长刀来,低喝了一声。所有待命的北凉士卒都动了起来,呼喝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曲将军,我们快走!”校尉急急的说道。

苏漓也转过头:“全军向西撤。”

“苏参将,西边丘陵究竟有什麽?”曲舜心中虽已隐约猜到,却忍不住向苏漓求证了起来。

“曲将军难道不知尹将军他们一直在这附近不曾离开麽?”苏漓抓着缰绳,被颠的说话都有些吃力,“我猜他们在那里设了埋伏。我们第一批渡河,不过是个饵,捉鱼的,还在後面。”

“苏参将方才要我激怒他们主帅,就是为了诱得北凉全军追击,好掉入尹将军的埋伏?”

苏漓勉强笑了笑:“不错,方才时间紧迫,来不及向你说明,还请恕罪。”

脚下的土地被大批骑兵震得晃动起来,曲舜忧心地看向追兵,又道:“可是他们几万人,尹将军与我的手下加起来也不足抵抗啊。”

“这个不用担心,”苏漓额上涌出了薄薄的汗水,却仍努力露出个笑容,“他们的主力是来不及追上我们了,大将军他们想必现在已经渡过河来。”

“可是船只……”

“不是船只,是桥,我们的那些船只事先设计时便是为了这一战,所以暗藏了机括,只要在河上连成一线,接上木板锁链,就是一座木桥。”苏漓脸色愈加白了,说话也轻飘飘的,“只是若与敌军正面激战,必然死伤无数,所以用了迂回之策……”

曲舜听他声音不对,不由得紧张起来,但在马上狂奔之际也只能问道:“苏漓你怎麽了?”

“我没事……”他伏得很低,几乎趴在马背上,“曲将军,引敌要紧,不必管我。”

他这麽一说,曲舜更加着急,努力回过身来,却看不见他的面色,只得暂缓脚步,挑出两名心腹亲兵道:“你们带着苏主簿向岔路躲开,千万不能有所闪失。”

那两人忙应了,一人上前将苏漓扶到自己马上,从左侧一处小路撤出,一闪便不见了。

奔腾而起的灰尘中终於雾蒙蒙的露出大片的阴影来,那是一大片的丘陵,曲舜只在突袭哈丹库仑时来过一次,知道其中地形复杂,如若绕进去很有可能迷失方向。北凉王族世代生活在这里,从地形上来说,选择此处作战本就失策。曲舜想到这里正要回头,想起苏漓已被送回去了,不由得心内一空,重新加了几鞭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