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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人间见白头(原版)(154)+番外

苏漓终於转过脸正眼看向他,咬牙切齿的说:“谁说我心情不好了。”

“可是……”百里陵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要说的话,转身准备出去。

“等等。”苏漓用煽火的蒲扇敲了下少年的肩膀,“你在这看着汤药,我先去睡了。”

百里陵张大嘴巴:“为什麽让我看着?”

苏漓撇了撇嘴角:“我怕我会忍不住往药里下两斤乌头。”

百里陵眨了眨眼睛还没听明白,就见苏漓已抽身离去了。

他刚走出没两步,只见一匹快马从面前疾驰而过,忙喝问道:“出什麽事了?”

马上士卒立刻翻身下马:“禀报军师,方才城外来了一队人马,自称持有圣旨金牌,要立刻召见大将军。”

苏漓愣在当场,道:“来得好快。”

这支钦使队伍有些神秘诡谲,他们在夜色中匆匆入城,清一色披着银灰色暗纹大氅,走在贺兰郡中几乎不用带路。来到朱楼时,百里霂已命人掌了通明的灯火,自己则穿戴整齐,扶着佩剑站在厅门之外。

领头的钦使看见他後,似乎愣了愣,随即略一点头:“将军。”

百里霂也有意外:“原来是你们,怪不得旨意来得如此之快。”他轻笑一声,“於奚,别来无恙。”

於奚躬下身向百里霂行了一个旧日的军礼:“卑职一切安好,谢将军记挂。”他直起腰,从怀里取出金晃晃的令牌,“陛下有口谕,请将军接旨。”

百里霂静了片刻,屈下膝去:“臣接旨。”

“安阳侯上将军百里霂,即刻随避役营返回建墨泰安宫,言明私自出兵一事,念你素日功勋,朕自不予重究,军中一切事务暂交由怀化将军尹翟裁夺,钦此。”

百里霂站起身後,沈默不语,似乎正在思索什麽。

於奚上前一步,低声道:“临行前陛下说,见到将军之後要立刻催促起程,但卑职希望将军在出发前先想清楚,”他对着百里霂冷泉般的瞳孔,慢慢道,“我等此次前来,身边不曾带有刀剑。”

百里霂低叹了口气:“於奚,自避役营令牌交给皇上之後,我就说过,就算有朝一日皇上下令取我头颅,你们也必须来。”

於奚缓缓点头:“卑职自然来,可避役营资质有限,若是不慎身亡,也只能辜负皇上厚爱了。”

百里霂立刻伸出手:“不必如此,我本就有孤身回返建墨之意。”

“可是将军……”

“将军!”门外忽然有人高声道,“北营有件紧急军务请示将军。”

百里霂走出门外时却不见北营执掌校尉,只有苏漓一人拢袖站在侧厅里,他第一句话便是极坦率的说:“我方才在门外偷听。”

百里霂挑了挑眉,并不吃惊的样子。

“你真的要奉旨跟他们回都城?”苏漓径直问道。

“是。”

“这道口谕如此蹊跷,你难道都不生疑麽?”

“哦?哪里蹊跷?”

苏漓见他明知故问,怒道:“哪有君王对抗旨臣子如此委婉的道理,他分明是要哄你回去,等你没了兵权在手中,自然任杀任刮。你的旧部们想必也看出其中的利害,宁肯无法复命也不愿押你回都城,你竟还想回去送死。”

百里霂叹了一口气,看向他:“我拥兵不归只会让事情更糟,再说我母亲还在建墨城中,难道我要因为怕被问罪所以放下她老人家不管麽。”

苏漓怔了怔,皱紧眉头:“老夫人确实要顾及,但也不能就这麽孤身回去,你且拖几日,让我想个万全之法。”

百里霂看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不由苦笑道:“哪有什麽万全之法。”

就在同一天深夜里,贺兰郡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将近子时的时候,百里霂卧房门外重重的响起几声叩门声,还有侄儿的大叫:“叔叔,大伯父来了,他说有急事找你!”

比起先前那道突然的口谕,这个来客可要让百里霂吃惊得多了,按说百里霍如今官拜太府卿,没有谕旨是决不能随意来到这样的边关重地,而他竟然穿着一身布衣,脸上残留着乔装的痕迹,畏畏缩缩的站在耳房的一个角落里。

“你这个时候突然前来,有什麽事麽?”百里霂口气生硬的问道。

百里霍似乎疲惫极了,两眼满是血丝,嘴唇直打颤:“阿陵,你先出去。”

少年满脸不甘愿的离去之後,百里霂有些不耐的掐了掐眉心:“你可以说了麽?”

百里霍忽然两步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了百里霂的衣袖,涕泪横流:“建墨城出大事了。”

第130章

百里霂被他的神色惊得後退一步,低喝道:“出什麽事了?”

百里霍似乎不知如何说起,仓皇的放开了百里霂,颤声道:“我这两月一直在西州公干,起先还收到过几封家信,後来就音信全无。我本以为不过是路途遥远,信件耽误了,谁知十日前突然有人密报我说,朝中有人上疏奏告你的十余条谋反罪状,百里家族大大小小已全部被关押入狱。而安阳侯府也被封锁,府中所有仆役都被看管了起来……”

百里霂一把抓住了他,急声道:“那我娘呢,她怎样了?”

百里霍哽咽了两声:“老夫人她在一个月前就受诏入宫,说是陪伴太妃抄写佛经,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位诰命夫人。谁知二娘在宫中竟听说了皇上是想利用她来控制你回都城,然後给你添上罪名立刻处决,她不愿成为要挟你的把柄,所以当夜就在宫中吞金自尽了……”

“你说我娘她……她……”百里霂震惊至极,两眼通红,浑身颤抖得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急急问道,“你所说的,的确属实麽?这消息又是如何传到你这儿的。”

百里霍大声痛哭:“这件事自然万分隐秘,若是被你知道,不要说没了顾忌,就算急怒之下兵临建墨也不无可能,所以宫中杀了一批知情之人,朝中又下了严令,俨然已把你说成罪恶滔天的谋逆国贼。但有个人洞悉宫中之事,又不顾自己的性命,托了人急报给我。这几日我不眠不休的赶路,只求早些把这消息传过来,让你有个防范。”

“你说的那个人……是岳宁麽?”

百里霍拭泪道:“除了小公爷还有谁,我在朝中知交无数,逢此变故,竟无一人敢告诉我妻儿入狱之事。”他说到这,不禁潸然泪下,“我至今还不明白,百里家历来忠君报国,将军你南征北战赫赫战功,为何竟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百里霂从齿缝中低声道:“皇帝是真要杀我。”

百里霍呆坐了片刻,忽然道:“你手中不是有兵权麽,这里离都城那麽远,只要你不回去,皇上绝不能把你怎麽样。”

百里霂低头看着这个异母兄长:“百里家其他人既然都已被关押,我拥兵不归,他们自然全都要人头落地。”

百里霍蓦然住了口,过了许久才喃喃道:“百里家兴是因为将军,败也是因为将军,这或许是命吧。”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睛,“三弟,你要真是回朝被问了谋逆之罪,九族之内一样要被牵连,不回去,或许还能保你一命,你这一条命,比起竖子妇孺要贵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