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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11)

『你家那位怎么样了?』

魏竟成又愣了一下,低下头无精打采道:“还能怎么样?那天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又不是什么说不清的事,再说,小孩是要哄的。』

魏竟成看过笑了一下,神色中的倦意无从遮掩,“哄,我哄够了!这次真是被他闹疲了。如今要做点事儿容易吗?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你该知道有多少不得已。他嫌我没空陪他,呵,恨不得八小时外每一秒钟都耗在他身上,你说,我做这行该有功夫要放在八小时之外?他嫌我一星期有五天晚上泡在饭局上夜总会里面,我他妈容易吗我?如今做生意,光应付上面还不够,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应酬,局内的这些子人,大家都有粥吃生意才能做得长远,我他妈容易吗我?”

说完,他又侧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扯远了。”

文笙见他样子实在不痛快,怕是憋了许久没处诉苦,抿着嘴淡淡看着他等着下文。魏竟成静了一会,又道:“这不,一去那些地方他就跟我上纲上线的,前几天还在你面前闹笑话。”

这次文笙倒是真地有些同情魏竟成了,相比之下,他和秦晋相处还算愉快,并没有什么难以调解的冲突。

“我跟他说,这都是正事。他就说我三陪,还说我钻钱眼。我没钱,他能穿得像个移动广告牌似的吗?你瞧他那一身四叶草。”

文笙再次觉得,秦晋还是不错的。

“当然,我不是说他爱我的钱。他说我每钱他一样跟着我,我相信那是他的真实想法。但他太小,他还不知道财富给男人带来的附加价值。说白一点,同一个男人,每天为吃饭发愁和腰缠万贯时,那状态,那自信,能比吗?”说到此处,魏竟成摇摇头,“我要是没钱,就不是在他面前这个魏竟成,但他不明白。”

或是文笙同情的神色太过明显,魏竟成转头看他一眼,“嘁”了一下,嘴硬道:“就算分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文笙心想,那你还天天跟我这四十五度明媚又忧伤地望天?

第 12 章

文笙没能等来秦晋,倒是等来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看到孙余出现在面前时,他怔了一会又笑了起来,拿起写字板,刷刷写道:『你怎么知道的?』

孙余微微笑了下,语气中有些嗔怪的意思:“住院也不通知一声。”

说起来,文笙已经好一段时日没见孙余了,孙余倒是一如既往的高大帅气,只是气质上,每一次见面都比上一次更显得庄重严谨。正是晚七点,孙余手中拿着公事包,看样子极有可能是下班在外用餐后直接赶过来的,仍穿着工作时的西装,线条笔挺,头发一丝不乱。毕业后,他一直就职于财政厅,如大部分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年轻人一样,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小心翼翼的规行矩步和内敛,或是长期浸淫,或是太过入戏,孙余把这份严谨一直带到了八小时之外,以至于文笙每次见他,都有些许陌生的感觉。许多年前的那个头角峥嵘,带着一身轻狂,却又偶尔迷茫的青年,仿似旧梦。他以一种被封存地姿态永恒地弥留在文笙二十一岁之前的记忆里。

文笙在写字板上写道:『最近怎么样?』曾经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只能用最客套的方式寒暄。

“老样子,”孙余仍是一副带着些许制式意味的笑,慢条斯理地在床边的软凳上落座,问:“手术还算成功?”

文笙点点头,又低头写下一行:『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到了你店里。”孙余说。

『有事?』

孙余从公事包里掏出一张正红的硬纸卡,没有人比文笙更明白这是什么。文笙把写字板搁到一旁,从孙余手中小心地接过红贴,对着孙余直接做了个口型:恭喜。

孙余若有所思地看了文笙一会,神色慢慢出现裂隙,笑容中极快地掠过几分苦意,虽然只是一瞬,文笙还是很不幸地捕捉到了。他暗自叹息,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作为被辜负者的他都早已放下,这许多年,孙余重提旧事的习惯倒是形成了周期。这又是何必。

“总是要结的,不是吗?”孙余不无怅然地说道。当年,他正是用同样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那句曾让文笙伤至肺腑的话:“分手吧。我们这样,是不正常的。”

其实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故事,青梅竹马型的同性恋人结局大都如此。他们的恋情因为少年时的懵懂情动发生,又在某一方屈服于现实后分崩离析。不过,孙余的罪状还要多出劈腿这一桩。

当时,他对文笙离弃得那样果断,直接原因是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文笙曾见过一次,在孙余的学校,在孙余坚称他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时。总体说来,她是个美好的女孩子,漂亮,爽朗,在外人眼中还算是教养良好,尽管不经意时会稍显骄纵,但文笙认为以她那样的家世,会有些傲气也在情理当中。当时,文笙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女孩会是他与孙余间的暗雷,那时他对孙余几乎是无条件的信任,一直到孙余把事情摊到明面,他还有些恍惚的不可置信。

那时,二十二岁孙余本科将近念完,有保研的可能,二十一岁的文笙徘徊在夜店之间,日日为生计奔忙。他们的生活恰如两条双曲线,短暂接近后,正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各自奔向与对方相反的方向,那样的交会,本就不能长久。

文笙已经不记得他用了多久才从初恋告终的郁郁中解脱出来,半年,一年,或者更久。他原以为孙余不惜背弃他而换来的爱情会是正果,没想到,四年后的端午,他回家过节时遇见孙余,听见的,竟是两人已经分手的消息。

那天晚上,孙余把他从母亲家叫了出来,两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一直走。

“她性格太强,太骄矜,一段时日还能忍着,长此以往怎么受得了。”

孙余当时就是这样说的,文笙暗自吐槽:那样的家世,那样被家人护得像眼珠子似的人,本身又漂亮,多金,有本事。这样的女人,你一个穷小子还巴望着她在你面前俯首帖耳,温顺得像个小媳妇,兄弟你是看多了聊斋吗?

对于孙余和她那四年间的事,文笙也是略有耳闻,当年,为了孙余的前途,在众当权叔伯间极力奔走的,正是孙余口中这个骄矜得令人无法忍受的女人。孙余能放心的甩开她,必定是攀上了更好的上家。文笙自问,即便在几年前分手时,他都没有对孙余这样彻底地失望过。而更让他意外的还在后面,两人行过一段后刚好停在一家酒店门口,孙余指着酒店,目光热切地看向文笙,说:“进去吧。”

那时,已经搭上IT君的文笙,断然拒绝了孙余的求欢。此后的几天,几乎每晚他都会收到来自孙余的短信,内容大概是感叹人心易变,为往事怅然,就因为这些,两人在分手事件的短暂断交之后,再次变得疏远起来。那样生疏的交情一直保持得不咸不淡,他们的联系仅限于过年过节时的群发问候短信,以及各家办事时,另一人必然到场,比如孙余父亲的六十大寿,比如文笙母亲的去世。这许多年,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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