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终於平静下来。
“我妈走後，我爸後来……就跟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在一起……那人，是个……小姐（妓女），我很久以後才知道。”小莫继续说下去，“然後，听说又有了一个孩子。”
“等我找著他，”小莫瞥了眼他们背後的卧室，指小四儿，“那个……那个阿姨已经去世了。”
“他，他从小就跟著那个……阿姨。我爸去世後，他们日子过的很艰难，那女的就重操旧业。那个也就成了他的营生，他从小就看习惯了。”
“所以，他也一样恨‘他’！”小莫转过头来看著陈烨，陈烨知道，第二个“他”，小莫指的是韩老三，“──不是吗？！没有‘他’，他的日子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许久，陈烨缓缓地点头。
“但是……你让小四儿去……那太危险了！”
小莫重新低下了头。
“也……不一定。小四很听话，韩老三喜欢听话的男孩，而且对床上百依百顺的男孩，还是有些情义的。”
一瞬间，这句话又让陈烨产生很奇怪的感觉。
“百依百顺。”
他自己，怎麽也说不上吧！
“而且小四，无论怎样，都有办法保住自己……不会死的。”一瞬间，小莫似乎陷入了沈思，“因为韩老三他，……他有个软肋！”
小莫转过了头，“你知道是什麽？”
陈烨摇头，这一次，他无声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小莫的手。
他随著小莫刚才的视线看去。
窗边，那盏孤零零地白炽灯泡，照亮了防盗窗上落满灰尘的钢筋，和窗外深沈的夜色里空调棚的一角。
“──酒吧那个歌手有个哥哥，很多年前。”小莫说了下去。
“很多年前？”陈烨微微一愣，有点诧异。
“对。姓宋，叫什麽我不记得了。比韩老三大两岁吧。那时，他们家和韩老三的老家挨著。”
陈烨吃惊地听著，不知道为什麽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韩老三小时候就每年都要回来呆些日子。所以，他们也算从小从小一块长大。後来姓宋的去香港读书，又是住在韩老三家里，总算是一路追过去，把韩老三掰弯了。”
“但是後来韩天阁越来越忙，再加上他干的那些事，两个人就越来越疏远，等再回来宋喜欢上了小杰。”小莫平静地说下去。
“韩老三不同意！那能怎麽办？他是黑帮啊！就把两个人都折磨一番，把姓宋的带走了。”
“小杰因为这个事搞的失了业，声名狼藉的，後来就开了家酒吧。”
“另一边，等韩老三反省过来，那两个人慢慢又好了起来。等两人好了以後，突然有一天，晚上两人还在一起，第二天一早，韩天阁起来，那姓宋的就在他身边自杀了。”
小莫不等说完这话突然低头，感觉出拉著他手猛地一抖。
小莫反手又握住了陈烨的手。
“这中间，外人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麽事。
不过听说，那姓宋的大概读书时吧，就自杀过几次，吓唬韩天阁，但是韩天阁也没当真，这一次是死成了。”
“最後临死前，韩天阁答应姓宋的照顾他弟弟，就是那歌手，那时候还小；也答应去照顾小杰酒吧的生意。”
廊上一片沈默。
“他……他不一定是不喜欢韩……不然未必……那个时候自杀……”许久，小莫突然听见耳边说，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小莫诧异瞥了身边的人一眼，“那谁又知道！”
“後来据说，这件事对韩老三刺激不小，呵呵，那时候韩老三还年轻著……”小莫继续说了下去，“听说以後就再不跟人过夜，结果让黑道上不少人连这空子也钻不了。”
陈烨没有开口，他只是默默地想著，那是多久以前？
小莫讲到那个关键的地方时，让他眼前蓦地闪过一幕：
他自己跪在卫生间的地板上，脚疼的几乎麻木，呆呆看著那片不可思议的玻璃，一晚上的放纵让他脑中似乎空空如也，分外迟钝。突然门被撞开！他抬起头，就看见韩老三扑了过来──他记得那目光。
但是不等他再想，小莫又说了下去，最後那句话，一瞬间提醒了陈烨，让他想起，小莫是刑警队里短期卧底做过最多的人，所以，所以难免能打听到不少消息。
“这些……你，你是怎麽知道的？”许久，陈烨还是转过头问了一句。
“我去过他们小时候住的地方。”小莫似乎叹了口气，“他们当时四个孩子在一起长大……”
“四个？！兄弟俩，韩老三，小杰？”
“不是小杰，小杰是宋回来後认识的，他们还有一个哥们。你也见过。”
“我见过？！”
小莫瞥了眼陈烨，“你们忙著案子的时候，我有一次调去协助做宣传──那个记者。”
陈烨惊呆了！一个影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程……”什麽来的？没人告诉过他名字。
“对，就是那个，”但是小莫立刻点头，“我们之前……之前就在小四儿这认识了！後来，後来就从他嘴里套了出来。”
廊下再次沈默了下来。
“所以……只要小四儿听话，韩老三即便发现有什麽不对头，最後逼急了，小四儿只要装装样子，韩老三也不会杀他！而且他还是小杰送过去的。至多，也就是送回小杰那儿了。”小莫轻轻叹息一声。
陈烨默不作声。
许久之後，他们重新回到卧室，小四儿已经趴在床上睡著了。
陈烨看著小莫把小四身下的被子拉出来，把那孩子压住的腿拉开，把被子盖上去。
“所以，你救了他，我跟他……”有那麽一小会儿，两个人同时注视那孩子，陈烨突然听见小莫轻声说，“是……是一样的心情。”
“一样的心情”。
──他为什麽用的是这句话？为什麽不说一样的感谢、或者感激？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一瞬间，陈烨心里突然又是一乱，却来不及再想。
他吃惊抬起头，看见小莫也正看著自己。
两个人瞪大了眼睛，对视了片刻，同时转开了视线，伸出手去拿对面的枕头和毯子。
他们依然什麽都没有说。
陈烨於是又想起自己被丢在那小旅馆里，小莫一进门看见他就猛扑上来的情景；
想起那时小莫自责地说“这事都怪我”时，陈烨问下去，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现在，他明白了。
两个人无言地抱了毯子、枕头，不约而同再次看向床上的男孩。
小四儿安静地睡在那儿，一脸恬静，一截白皙的腿露在外面。
小莫再次伸手，把被子往下拽了拽。
“我爸要是在……绝对不会放过那些碰过他的混蛋，包括韩天阁！”陈烨转头时，最後听见小莫轻声说。
这个晚上，他们三个人又呆在一间房子里。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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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情22 上
22上
终於，那个凄风苦雨的晚上，最後，陈烨什麽都没有说。
让他直接说出那句话，实在太难──某种程度上说，好像让他在小四儿和小莫之间做出选择。
陈烨知道，一旦他为了不让小四儿去韩天阁那儿，说出那句话，小莫今後一定会把别的……别的话，或是念头狠狠扼杀在心里。
那滋味，就像他对著何凯兵。
他不能那样做。
陈烨於是只能说，“再等等看，会有别的办法的”，不痛不痒。
──或许自己真是太虚伪了！
刑警队里，陈烨呆呆地看著对面的墙壁，对自己说。
像别人说的，也许他的眼睛真的只是一直向上看，要比别人更快更好更强，却不敢正视很多东西。
他第上百次地想起那个晚上，他第一次看见韩天阁的那一天，小莫和小四在韩天阁的身边，自己坐在角落里注视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