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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往事(125)

他们先花费了大半时间探讨政府对犯罪的惩罚力度,然后Rene讲了队里的两个笑话--这就是那个下午。

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人,改变了初次见面的印象,毫无疑问,那人很聪明,但是比聪明更糟的是顽固。

每当他试图挖掘更深一层的东西,对方总是依然丢他一个标准答案,不痛不痒。

如果是个年轻的医生,可能就被那些答案蒙蔽了,但是他不会。

他甚至可以想象,那人跟他一样清楚这游戏规则,每个故事每个行为的意味。

如此下去,他们就是在浪费时间。

那人就像被一层看不见的壳包裹着--这正是问题的核心。

“Rene,我希望你知道,我不会随便签任何一个鉴定。”Jason重新开口了,这一次,语气深沉,“我知道你很了解心理学。但是如果你真的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己对付,今天你就不会坐在我这里了。”

“我知道,这是你的工作,然后收费。”Rene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重新坐回了座位,“我们都把各自的工作做完,就行了,不行吗?”Rene说,回应地看着他,意思很明白。

两个人对视着。

“Rene,我会增加一个疗程。”Jason继续盯着对面那双眼睛。这下他看见对方的火一下子蹿上来了。

但是对方低声骂了一句,还是克制了情绪,“随便您。博士!但我希望那不是浪费我们俩的时间。”

“Rene,我在帮你。如果你拒绝别人的帮助,谁都帮不了你。”Jason严肃地说,注视着对面的人,他不想放弃。

“你知道我现在就可以签那鉴定,但结果一定不是你想要的。”他继续看着对面那人的眼睛。

那人看着他,沉默了。

“博士,您认为您真的能解决我的问题吗,还是仅仅像按摩一样,让我舒服一会儿?!”许久之后,对面的人重新开口了,再次挺起了身体。

他最后的词用的很粗鲁无力,但是Jason没有在意,重要的是,他知道那人真正开口了。

“许多时候,他们执行任务回来,你帮他们解决了问题,让他们释然了。”Rene说。

“你给他们准备态度,无数个态度和心理模式,就像给枪准备子弹,让他们好重新面对新的生活情境。”Rene继续说下去。

“但是,每个人心里还有那么多东西,童年的、往事的,你都能解决吗?”

“你可曾想过多少年后,有些人失败的经验可能重回脑海,那么你以为你现在真的解决了吗?”

“又或者,表面问题解决了,他们走出这个门,但是依然带着内心深处的问题,就像心中开裂的一个巨大空洞。”

“人人都有一段往事,人人都有禁锢,你我都一样。”

他们对视着。

“Jason有些事,最终还是只有时间和事情自己解决,别无他法。”

“Jason,我不需要人给我按摩……”那人低沉的说。

“不是我不信任您,我丝毫不怀疑你的工作它很有价值,但是,我不能……”Rene缓缓地摇摇头,深深地凝视着医生。Jason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能依赖这个渠道解决。

“那些真正的空洞,也许只在一小部分人身上,可是如果他们的问题真的靠这个治疗就能解决,那就不是问题了。”

这话不知道为什么让Jason想起自己的老朋友Anton,想起Anton杀手那案子。

两个人对视无语。

“对不起,……博士,请你原谅我说话粗鲁。你知道,在我看来,您的工作就像一个程序员。”Rene犹豫了一下说。

Jason点点头,他明白Rene的意思,的确,有时候,他的工作确实和电脑程序员有点像,只不过它破解的是心灵的编码。

他得读出来再还原,不管是对方想说的,还是潜在的。有些有普遍的模式,有些是非常个人的模式,就好象不同的电脑语言。

那些写小说的,他们把它们模糊地描述出来,但是他要把它们解析并还原成模式和公式。

“事实上,我们只是分工不同,手段不同,我们解决那些危害已经超出社会准则的,而你们……”Rene打了个手势,没有说下去。

“所以……我要跟你提起来罪恶和惩罚,相对和绝对。”

Jason知道Rene的语言虽然质朴,但是有他的道理。

理性与非理性,理智与疯癫,只有一步之隔。

界限就是他们之间的一张桌子--过界由桌子对面的人来应付,没有过的,在桌子这边。

“你看,既然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那么,告诉我,在我们聊过这么多天之后,您真的认为我可能危险到他人吗?”

“你自己的危险,也是危险……”Jason注视着那人,许久,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看见那人一下子愣在那儿,不说话了。

“你就一直那么不喜欢医生吗?!”Jason打量着对面。

“是的,但我想你例外了。”Rene也看着他。

他们的捉迷藏终于明朗化了。

那次之后,他对秘书说,“Rene再打电话,直接给我转过来。”

“好的!”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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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治疗,Jason陆续改换了形式。

“今天下棋。”Jason说。

“我不会下。”Rene说,还是抓起了棋子。

“为什么不参加集体治疗?”Jason走了步“后”,问道。

“不。”Rene说,连走了两步马,“如果你问我理由,我会说我没有时间。”

“你为什么不喜欢心理医生?”

“不知道。好吧,也许--”Rene拿起棋子,“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个心理医生骚扰过我,给我留下了阴影。瞧,童年创伤,这很符合你们的理论吧?”他轻声说。

“下一个理由?”Jason思忖了一下,看看棋面,吃了个Rene的兵。

“好吧,我有过一个女朋友死了,所以我畏惧出现在病室里,害怕要跟他们回顾往事,说出真相。”

Rene挪了一步白格的象,他自己接着说下去,“又或者,其实我是个同性恋,现在正喜欢上一个心理医生。”

“这一点都不好笑。”Jason看看Rene说。

“好吧,不好笑。我能认输吗?我不会下棋。”

“但是你显然下得很好,胜负尚早。”Jason说,他们站了起来,离开了棋盘。

“怎么了?”他看见Rene的神情。

Rene正打量着周围。

室内忽然暗了下来,光线在柜子间投下光柱和阴影,一束光落在棋盘边,映出空气里一点朦胧的灰尘。

“我很多年没下过棋了。”Rene轻声嗫嚅道,“我其实只跟一个人下过棋。”

一瞬间,那似曾经历的感觉再次击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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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的确延长了疗程,并且开始在Rene身上运用催眠疗法,希望能找到答案。

Rene依然很配合。

他对Rene的第7次随眠,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治疗。

那一次,他们刚刚开头,躺椅上Rene刚呈现睡眠状态,Jason忽然啪的停下了节拍器,并把节拍器拿了开来。

“Rene,你如果每次都这么抗拒,治疗起不到作用,你到底装了多少次假?!”

Rene坐了起来。“每一次吧!”

他承认,捋了捋头发。

“你知道,你这么抗拒下去,我没法给你治疗!”Jason认输了。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介意这么一直呆下去,我并不喜欢办案子,但是--”Rene把旁边的病例递了过去--

Jason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看了眼日历,签了字。

“Rene,你有问题,你不肯说,就是你今天不解决,早晚也会再起作用,会致命的。”Jason把笔放回笔筒。

Rene把那病例拿到手里,这次轮到Rene吃惊了,Jason的日期写的是一个月前。

“谢谢!”他说。

“如果有问题,我希望你随时来找我,不管什么问题。”Jason目送着那人走远,并没有指望那人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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