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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宫复仇记(73)+番外

秦王府傍山而建,我在府后山脊之处让人辟了一座晴绿台。举凡天朗气清之人,登台远望,近可俯瞰山野茂林,溪流淙淙,远可眺望雍州盛京,城郭繁华。

晴绿台位置极妙,景色动人,它时常让我想起邺京宫中的御井亭。

重阳节宫里有登高远眺的旧习,我小时候,父皇会携着母后、大哥去大魏宫后面的梓金山远眺,御井亭便留给后妃皇嗣们享用。

我小时候很喜欢重阳,因为大哥哥走了,养在母后身边的两位娇滴滴的小姑娘,便不会再围着他转了。

这两个小姑娘有趣得很,年纪大的叫阿蕙,年纪小的叫阿蘅。阿蕙平素乖顺温和,最得母后喜欢,寻常宫宴时总要推出来夸奖赞扬一番。母后膝下没有女儿,这位蕙姑娘便被母后宠得比我亲妹子们还要娇气。而她妹妹阿蘅,就要有趣极了。

阿蘅被抱入宫的时候犹在襁褓之中,她父亲马革裹尸,母亲难产而亡,可她却丝毫不知世事,见到谁都喜欢笑,一双桃花眼眯成两个月牙,咧开嘴,发出咯咯的声音。

阿蘅其实也乖,她甚少哭,来了宫里,和谁都亲得很。父皇的妃子们见她姐姐得母后宠爱,也愿意逗她一逗。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阿蘅便会喜笑颜开,继而抓着那作乱的手指不肯放。

可她唯独对我例外。

那日她满岁,大哥抱着她坐了一会儿,便转过头来问我:“二弟,你要不要抱抱她?”

她软绵绵的身子缩在大哥的怀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不住地看着我腰间悬着的一枚玉佩。我以为她喜欢,一边答应着大哥,将她抱了过来,一边解下玉佩,递到她跟前任她把玩。

可谁知,她刚在我怀里没呆多久,便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彼时母妃正在和母后说话,阿蘅蓦地一哭,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我。母后面有不豫,母妃却脸色尴尬。服侍阿蘅的乳嬷嬷宋氏忙过来抱走阿蘅,母妃亦是催着我向母后认罪。

“皇后娘娘,嵘儿顽皮乃是臣妾教导不周,请皇后娘娘责罚。”

我无助地看了眼大哥,他缓缓地挪开目光,没有吱声,我却不得不上前几步,陪着母妃跪在母后身前,“儿臣知错了。”

母后倒是没有责怪我,她温和地宽解了母妃几句,又说我年纪尚小,不必太过严苛管束,此事便作罢了。

但从那以后,我都记住了这个给我难堪的小妮子,她不叫我好过,我便也没让她度过几年安生的日子。

后来,我年纪渐长,大哥也被立为太子,我和大哥不再一起读书,更甚少一同玩耍……那个时候,我开始明白母后的心思。大哥是嫡子,是储君,将来要替父皇掌管整个天下。而我乃是庶妃所生,只要安分便够了。

就像对阿蕙,母后寄托了百般心思,她知道阿蕙与大哥关系好,人也稳重端持,便想让阿蕙嫁进康家,来日于康氏就多了一重保障。可阿蕙性子温和,不好争斗。康氏长子业已娶妻,她若嫁给次子,兴许会为长嫂所欺,难以为立……

而对阿蘅,母后过问得远不如阿蕙多。我去坤宁宫请安时,时常能见阿蘅心不在焉地坐着,要么盯着自己的手帕绣纹发呆,要么……

阿蘅喜欢大哥比喜欢我多许多,我和大哥在一起的时候,这小丫头眼神总是目不错珠地盯着大哥,连看都不愿意看我。

我若不欺负她,她即便从我身边走过,都不肯停一停。

我虽不似大哥一般是太子,是储君,可总也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大魏堂堂皇子,岂容这个小姑娘蔑视于心?

她常让她姐姐帮她应付课业,我便故意跑去告诉先生;她喜欢吃坤宁宫小厨房做的白玉糕,我便故意在母后面前说想吃那个,母后顾忌我是庶子,总要格外宽待几分,最后,那白玉糕泰半便进了我的肚子……她最在乎她姐姐,一口一个阿姐,左一句阿姐最漂亮,右一句阿姐最好,那我偏偏欺负她姐姐,偷她姐姐喜欢的帕子、簪子,逮虫子丢到玲珑阁里……

总要逼的小阿蘅眼眶红红的杀来找我拼命,我方罢休。

可阿蘅永远斗不过我。

母后不会叫我有任何闪失,我和大哥是父皇仅有的儿子,她待我比待谁都宽容……只有这样,大家才称她是“贤后”。因此,不论阿蘅和我怎么争闹,母后都向着我,叫阿蘅同我赔不是。

那个笨丫头,倒是倔,不论母后怎样责骂她,第二日再见到我,她仍不忘狠狠地踩在我脚背上,悄悄掐我胳膊,更一个劲儿地跟她姐姐说我的不是。

我们这样打打闹闹过了十余载,连大哥都说,跟宁氏姐妹,比要跟自己的妹子还亲。

是了,她们比真正的公主还要养尊处优,又因在坤宁宫一带住,与大哥和我见面的次数便格外多。若不亲昵,怎么可能?

可我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待阿蘅,已不像待妹妹了。

崇元十五年,有一天我去端本宫寻大哥借书,无意间拾到了一方帕子,那帕角绣了个蕙字,我猜忖必是宁蕙之物。女儿家的帕子不同常物,彼时大哥已有妻妾,叫她们瞧见,只怕乱吃飞醋,传些污言秽语,既是阿蕙的麻烦,少不得又要给大哥惹事。我没多想,悄悄藏了那帕子,想去玲珑阁还给阿蕙。

谁料想正撞上阿蘅,她以为是我偷的,竟反跑去剪了我一件儿父皇赐下的皮弁服!

我怒不可遏,当即拎着碎了衣服去坤宁宫告她黑状,母后更是大为吃惊,竟罚阿蘅在坤宁宫前跪了一宿。

夜里风寒,我本想去坤宁宫替阿蘅求情,却不想见到大哥再替她披斗篷。

大哥半蹲着身子,仔细地替她打上结,阿蘅微微仰着头,安静地望着大哥。她从来没有这样待过我……而我,也没有一个像大哥这般给她雪中送炭的机会。

阿蘅大抵不屑于我的求情,而我的求情,也未必当真有用。

我退了几步,躲在阴影中。心里酸得好像皱了起来,我多想拉着阿蘅的手,去抚平那些酸痛。

可她不会,我亦不能。

除非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像大哥那样,从容不迫地在这世间立下属于自己的丰功伟业。

那天,我梦到了阿蘅。梦到她温软的身子依偎在我怀里,她第一次不同我打闹,而是像看着大哥那样,安静地凝视着我。我摸了她的眉毛,吻了她的眼睛,我又梦到父皇将她指给我为妃,梦到大婚以后,我替她描眉。

阿蘅笑着问我,画眉深浅入时无?

她真是傻,自己生得那样好看,不计眉毛怎样画,自然都是只是锦上添花,让她更美罢了。

何来入时与否一说呢?

而梦醒以后,阿蘅仍是对我不屑一顾的阿蘅,我还是那个无所事事的我。

直到母后、父皇先后宾天,皇兄即位,命我领军西北,安定国邦。

西北寒风猎猎,我初到之时,足足病了一个月。可再难受,我都暗暗告诉自己,待我凯旋而还,便向皇兄请旨赐婚,让皇兄把阿蘅许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