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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19)

“不如釜底抽薪?”裴少嵇徐徐开口,“即便冯益善是受了英国公指使,他也决不会只劾奏我一个。冯益善在安西都护府,逞威作恶,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只要能证明他上奏皇上的那个名单,是假公济私、夹报私仇,那么有关我的传言,也就不破而散。”

孟然栋愣了一瞬,“那英国公呢?区区一个冯益善,他被你扳倒了,英国公自然还会令找他人。”

“不会的,父亲,来不及的,您忘了?过年官府是要封印的。”孟采薇笑着接上了裴少嵇的话,“只要赶在这之前,让皇上下旨册封,过中书、门下二省落印,袭爵的事,那就板上钉钉,再无二话。至于如何解决英国公,自然容后再议。”

孟采薇侧首,再度对上了裴少嵇的目光。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是赞许。

·

夜色朦胧。

孟采薇其实没在正院逗留太久就出来了,一则是,父亲与裴少嵇后来说到的那些大臣名字,泰半她都不认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委实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再则是,裴少嵇过不多久就看她一眼,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想插话又插不进去,干坐着,总觉得尴尬极了。

难为裴少嵇一口一个母亲唤着她,说白了,在他眼里,自己恐怕就是个十六岁的丫头片子。

烦,烦死了!

“秋黛!”孟采薇一个机灵从软榻上坐起身,吓得就坐在她跟前儿的秋黛一得瑟,“怎、怎么了夫人……奴婢就在这儿呢……您、您小点声说,奴婢听得到……”

孟采薇白了她一眼,“哪那么多话,去,去厨房要一碗鸡汤来,喝完了睡觉。”

“喔……奴婢就去。”秋黛蹲了个福,转身便准备出去。

“哎!等等!”

孟采薇舔了舔嘴唇,沉思半晌方道:“你跟夏眉一起去,让她多盛出几碗来,大公子那边有要事相商,兴许会熬夜,让夏眉盯着我爹、少嵇,还有大哥哥,都喝一碗,要是两位长史也在,便给他们都预备一份。熬夜伤元气,可别累坏了身子。”

“是,奴婢省得了。”

望着秋黛掩门出去,孟采薇愈发觉得无奈起来。

——明明人家没把你当娘看,她却还要操一个当娘的心。

·

“余氏年轻,叫她去跟着英娘住。方氏殷勤,倒可拿她练一练芊娘的性情,别总叫她在自个儿家里还这样拘着。剩下一个佟氏,难得心细,就去跟着芸娘吧。”

翌日清晨,孟采薇循例处理着府中琐事。

才隔了一夜,宋嬷嬷已经重新挑好了去跟着三位姑娘的姨娘人选。只是,这一次孟采薇依然没有按着宋嬷嬷圈定的次序来挑人,反而调换了一下,才发话给春胭,命她领人去后院里传话。

宋嬷嬷有些讪讪地立在孟采薇的身边,“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

孟采薇朝她一笑,“也不是嬷嬷想得不好,只是我另有考虑罢了。若不是有嬷嬷替我挑出这些人选,我还真是要抓瞎呢。”

她如常夸赞了宋嬷嬷几句,便又有仆妇请见,不是来领对牌,就是汇报底下出了什么纰漏。

这样一忙就忙到了正午,宋嬷嬷总算见缝插针,凑到了孟采薇身边,扶住了她,“昨日夫人出去得着急,老奴也没赶上问,怎么?大公子与舅爷不对付么?”

孟采薇一怔,她昨天光顾着扯个借口,免得宋嬷嬷疑心是请封出了问题,回过头来,却忘记把这个谎圆得漂亮些了。

不过……若说这不对付,怎么也轮不到她孟家吧?

孟采薇顿下脚步,斜觑向宋嬷嬷,明知故问道:“嬷嬷指的是哪个舅爷啊?”

宋嬷嬷好不尴尬,“是……是孟舅爷。”

孟采薇虚笑了几声,故意装得欲盖弥彰一般,“哪有的事,随便几句口角,难道也算得上是不对付?”

宋嬷嬷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声,附和了孟采薇几句,却没再多言。

当晚,冬妆小心翼翼地奉了茶进来,悄声与孟采薇道:“夫人,侍候宋嬷嬷的采儿说,宋嬷嬷出府了。”

☆、掩耳盗铃

英国公府。

“益善啊,来。”英国公笑眯眯地为冯益善斟上了一杯酒,“这次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若能叫裴家那小小子袭了爵,我举荐你留京入御史台的事,想来不会有人敢阻拦了。”

冯益善脸上亦是挂着笑,“公爷实在客气了,益善所为,不过是举手之劳,咱们以后就是儿女亲家了,您又何必与我见外?”

英国公斜觑了眼冯益善,将满腹得意生生压到了心底。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缩手缩脚不敢好好给自己的外甥做打算?就是因为忌惮御史台那帮长舌妇一般的笔杆子们!

如今,总算找到了一个能扶入御史台的、又有眼色、不那么迂腐的文人。

英国公一边拍着自己的膝头,一边畅想着之后的日子——那就是,青云平步,所向披靡了!

也叫他的好妹妹看看,自己决不是单仰仗她在后宫里的那点宠爱才在朝廷上站稳脚跟的,从今以后,她的母家,自然也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而,与此同时。

俆府。

“老爷啊,我瞧咱们这外甥,跟那个继母关系也没多好嘛。”徐夫人笑呵呵的,殷勤地为丈夫宽去外衣,“前几天,那宋嬷嬷说的您可都听见了吧?连舅爷的脸面都不肯给,早晚也要把孟家都得罪了去。”

徐丛蔚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妻子,慢悠悠道:“得罪了还不好?得罪了还不称你的意?少嵇调转头来再求咱们的时候,你不就高兴了?”

心思被丈夫直白地说穿,徐夫人登时有些挂不住,“你胡说什么呢,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位门下侍郎做了多少年了,不见升迁一步,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徐丛蔚这才绷起脸,瞪了眼俆夫人,教训道:“多少人想坐到我这个位置还坐不来,你一个妇人家,能懂什么!”

两人僵了一晌,徐丛蔚方叹了口气,又摇一摇头,“这几日御史台那边闹得厉害,之前劾奏少嵇的那位冯益善,反倒被旁人揪住了小辫子,消息恐怕还没传到姓冯的耳朵里,否则……英国公,也不是轻易好相与的。”

徐夫人微怔,她嫁到俆府的时候早,那时候徐家还没攀上惠安侯这个高枝,在京中根本数不上号。相对的,徐夫人邵氏的出身也就显得平庸许多,甚至连当日的俆府都比不上。正因此,徐夫人的“个人素质”颇有些不过关,当年在小姑面前颇抬不起头,时隔多年,也并无进益。

寻常操持家务尚可,眼下,丈夫说起了政事,她就有些接不上口了。

徐丛蔚也不指望能从妻子口中听到什么良策,斜睨她一眼,淡淡吩咐:“这不马上过年了?隔两日,咱们一同去侯府上看看少嵇罢。看看侯府可缺什么……有没有,需要咱们帮忙的地方。”

·

即便是隆冬时节,午后的日光一样毫不吝啬地笼罩整个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