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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梅同疏(4)+番外

且不管边关如何,京师这边,依旧繁华。多得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杨晔闲极无聊,就把杨熙临走的嘱托忘到了九霄云外,平日里行事很高调,在各大风月场合窜来窜去,别说各位头牌花魁如何忙,淮南侯向来比头牌花魁还忙。今天跟这个打架,明天跟那个斗殴,挑战的都是当朝权贵,张狂得无与伦比。他的恶劣行径不断地传入皇宫中。当朝的皇帝杨焘听说了,不过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直到有一天,在洛阳城中宝珠楼,为了争一个头牌姑娘,杨晔和六王爷杨烈一言不合,再一次大打出手。钟离针和年未有意无意地阻挡住六皇子随身的侍卫,六王爷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然后杨晔一拳上来,把王爷的门牙打掉了一个。

六王爷惊慌失措,捂着满嘴的鲜血,百忙中不忘了俯身捡起自己那颗牙,想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丢弃任何物件。杨晔叉腰冷笑,杨烈眼见真惹不起他,只得呜呜咽咽地奔下楼去,想是去皇宫告状去了。一干侍卫也跟着纷纷拥下,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年未忙凑上来,道:“侯爷侯爷侯爷,你这可闯祸了,皇帝一定会怪罪你的!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杨晔冷笑:“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打掉他一颗牙,还是客气的。我小时候,他骂我野种,还说要打落我的牙。我倒要让他看看,究竟谁的牙生的比较牢靠!”他回身,衣袖微拂,在雅座中的案边就座,扬起了英挺的剑眉,接着道:“怪罪什么?不就是一颗牙!大不了我赔他一颗金牙让他镶上,不比现在体面?”

钟离针稳重谨慎,瘫着脸不知如何回应他。年未想起来六王爷镶上金牙的模样,却不小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晔斜眄他一眼,跟着他嘿嘿嘿笑了起来,侧头看到那位娇弱弱的头牌姑娘躲在一架珠帘后,正偷偷地往这边张望。杨晔便冲她勾勾手指:“美人儿,过来。”

那头牌慌忙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凑了过来:“侯爷召唤奴家,有何吩咐?”

杨晔唇角噙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你说呢?本侯爷比六王爷来的早,你本该伺候我来着,为何一见他就巴上去,倒把侯爷我置之不理了?”

那头牌姑娘伸袖遮羞,战战兢兢地道:“侯爷,我们勾栏中的女子,这敷衍趋势、见异思迁本就是安身立命的本事。侯爷平日里如此知情识趣怜香惜玉的人儿,今日缘何难为起奴家来?”

杨晔伸手托腮,长长的凤目中波光潋滟,侧头看着她笑道:“是吗?如此来说,是我的不是了。可是姑娘啊,我这也不是头一次做你的恩客了,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但也未曾见识过姑娘你的真面目。今日我为了你,连皇子咱都伤了,如此就让本侯爷见识见识可好?”

那头牌将袖子放低几分,娇笑道:“奴家的真面目便是侯爷平日里所见,侯爷缘何说没有见过?可是在和奴家说笑?”

杨晔摇头道:“不对,不对。你每次脸上都涂抹了厚厚的脂粉,把真面目遮盖住了。这用的是产自扬州的玉女桃花粉吧?啧啧,真香,真白,你可真奢侈,每次都用这么多!”他一边说,一边缓缓站起身来,手中的一盏茶慢慢举起,看似打算喝上一口,却忽然间哗啦一声,泼到了那姑娘的脸上。那姑娘一声惊呼,脸上脂粉顿时被冲得一道道沟沟壑壑。他这般不留情面,连年未和钟离针也跟着怔住。

杨晔看着那张五花八门的脸,唇角微挑,轻声哼唱道:“一道道沟壑一道道湾,好比奴想郎的心思不能言……哎呀喂喂……年未,钟离,风紧,扯呼!”

年未忍着笑,钟离沉着脸,随着杨晔呼啸而去。

那头牌姑娘在身后捶胸顿足地哭起来:“侯爷,侯爷,奴家单是早起上妆就用了多半个时辰,十三道工序啊!这下子全毁在侯爷手上了!啊啊啊,奴家今儿怎地这般背运?难道是冲撞了白眉神吗?”

第二日,杨晔很荣幸地得到了皇帝召唤,让他午时过后御书房见驾。

紫薇宫巍峨的宫门次第开放,杨晔在宫人的引领下一路行到御书房。他情知昨日的恶劣行径东窗事发了,进了殿门后立即下跪行礼,叩首道:“淮南侯杨晔叩见陛下,不知陛下传唤有何吩咐?”

御书房中静寂无声,唯有鎏金鸭兽香炉中溢出丝丝龙诞香,萦绕不去。杨晔下跪的姿态很标准,沉静端然地等着,很有泱泱大国富贵侯王的范儿。接着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服声,轻缓的脚步声,杨焘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杨晔不经他恩准不能抬头,只看到他玄衣上火红色的龙纹衣边垂在自己的眼前。

过得片刻,听杨焘温雅清柔的声音响起:“杨晔,你今年多大了?”

杨晔道:“禀皇上,微臣刚过二十岁生辰。”

杨焘嗯一声,道:“果然是少年气盛,血气方刚。朕闻听你昨日为了一个勾栏女子,把齐王的牙打掉了一颗?”

第4章

杨焘嗯一声,道:“果然是少年气盛,血气方刚。朕闻听你昨日为了一个勾栏女子,把齐王的牙打掉了一颗?”

杨晔道:“是,不过微臣愿意出资,替齐王再镶一颗金牙。”

杨焘闻言一声轻笑:“这金牙,朕也替他镶得起。你为了这等小事,罔顾尊卑有别,竟然动手打人。你的圣贤书是全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他顿了顿:“杨晔,你前一阵子连番上折子,朕都仔细地看了。朕的四皇弟出征两载,漫说你很思念,朕也很思念。边关战事紧,他戎马崆峒,军功卓著,这……朕都是知道的。但你上书请求增援兵力,此提议却须要慎重斟酌。朕不是不愿给他增援兵力,只是我大衍王朝地处中原,四周强敌环伺,在这兵力的分布上捉襟见肘。朕的艰难,你要体谅。转告赵王,让他也要体谅。”

杨晔忙道:“陛下,微臣上书,并非赵王授意。乃是微臣在兵部闻听前线战事吃紧,赵王请求增援的邸报一封接一封传来,却均未见有任何回应。微臣自己回头来思量数日,方才给陛下上了奏折,不过是为了边关的安危。陛下请恕臣冒昧,臣……只是想让大衍王朝雄霸天下,想让陛下成为一代明君,得万民称颂而已。如今边关屡遭侵袭,百姓民心惶惶。这礼仪二字,须得在无有兵戈战乱的太平盛世,方才能推崇盛行。”

杨焘道:“朕也没说你上书是赵王授意的,你抬起头来。”

杨晔依言慢慢抬起了头,看着英俊貌美的当朝皇帝,皇帝也正低头看着他,两只桃花眼一闪一闪很多情:“杨晔,你的意思,朕如今还算不上是一代明君,未曾得到万民称颂吗?”

杨晔长眉微挑,心中暗道:“算不算你自己心里明白。”

杨焘天生的温柔宽厚的性子,治国讲究文治,尝以忠孝廉耻之礼教导训诫子民,因此大衍王朝肆里坊间流传些列女传、二十四孝等故事,更有各处至孝子民传出了割股疗亲等逸事。平日里朝堂上众臣子特别是文臣,向来把这一套说得津津有味朗朗上口,杨焘也就自认为是个明君,对几个所谓的贤臣爱护备至。杨晔却年少气盛,看不惯这样君臣之间互相阿谀的行径,因此经常称病不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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