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员警问他到时候,林棋忽然感觉出,那边姓李的已经说完话了,站在原地正看着他。
“我自己掏。”林棋说。
小夥员警在单子上飞快划了一笔,往林棋面前一推。
林棋低头刚要签字,忽然一犹豫——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今天没带卡,小费还没收,不知道够不够。
“出门左转走廊里有提款机。”旁边有人说。
没等林棋说谢谢,年轻员警已经呵呵笑起来,“——他知道!”
桌子上,一只手伸过来,把那张填着林棋资讯的单子转了个角度,说话的人瞄了眼,又放下了。
林棋抬头。
那个姓李的在看着他, 目光炯炯有神的。
林棋心里一慌。
他低头,赶紧交罚款。
“哎。”老赵再次过来了,手里活页夹敲了下姓李的胳膊。李队长会意,两人说着话向外走去。
☆、Chapter3 03
林棋在置留室过了一夜。
出来时,有点发烧,就在他城里的临时住处歇了两天,没再开工。
小刚还是没有消息。
他得回趟家了,林棋想,趁这个功夫,换换衣服,把东西都搬出来,
傍晚前,林棋到了新丽城。
楼道里,依然很安静。
不知道小刚回来过没有,林棋想,摸了钥匙开门。
门没拧动。
林棋一愣,又试了试。
还是打不开。
走错门了?
林棋退後看看,楼梯一端的墙壁上,有个硕大的喷漆红字16;旁边配电箱上,搬家130########的电话歪歪斜斜的还在老位置。
没错啊。
林棋回到门前,手落在门柄上,轻轻动了动。
林棋忽然明白了。
门锁换过了。
原来他的锁是金色的锁芯。
现在门上的,是亚光白。
林棋的手,轻轻从门柄上落下。
这房子的钥匙,只有他和小刚有。
没事,挺好的。林棋想。
小刚长大了。
而且话他已经说出去了,房子要给小刚。
而且他还说了,房子是小刚父亲的。
人家这麽做没错。
房子里,他也没什麽值钱东西了。
林棋最後看了看门,就下了楼。
林棋返回城中。
下了公车,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拔脚往临时住处走去。没多远,就几站地。
林棋想着一摸兜,忽然脸色一变。
——他出来匆忙,什麽都没带。
钥匙,他新丽的房子里有。
临时住处里有个室友,可是今晚开整夜工,电话关机了,说好明天中午回来。
一瞬间,林棋意识到:他没有地方去了。
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这座城市中央,有一座巨大的湖。就在林棋临时住处不远。
以前他下了公车经常就会抄近路从湖边走。
湖面上有一坐桥,下面河水很深。
林棋再次拐到了湖边。
又到了桥上,静静地看着湖面。
林棋没觉得有什麽。
他记得很多年前,有一次,连续熬了几天工後,他带着提前支出来的钱匆匆赶回家料理家事。
他累的失魂落魄,
可是家里人还是不让他进门。
他就把钱交给了小虹,远远等在楼下,後来就在小公园里睡了一晚上。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
湖面上空空荡荡的。
林棋给自己找到了一处水泥管道,在湖边不远的树下。
有些冷,但是完全可以睡。管道多少挡了些风。
将近午夜的时候,林棋就在这儿趟了下来。
不远处,是平静的湖面,还有湖上的微风。
林棋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思。
“起来起来!”
管道口边,忽然响起一阵陌生而让人紧张的吆喝声。
“出来!”晃动的灯光照在林棋脸上。
林棋探出身体。
管道口边,两个男人正低头俯瞰着他。
前面的,是个穿制服的巡逻员警,管这片湖的,林棋过去见到过,正举着手电照着他。
“怎麽在这儿睡呢!”巡逻员警目光严峻的盯视着他。
“我,我忘了带钥匙。”林棋说。
“——身份证!”巡逻员警的目光里,敌意加剧了。
林棋摸出身份证递了上去。
就在这时,巡逻员警身後的人,突然上前了半步——
是几天前冲进他房间那个姓李的。
林棋认了出来。
林棋再次挪转了目光。
那是几天前的事了,他不敢保证一个员警还认得他。
而如果认得出的话,他的处境恐怕就更糟了。
可是李队长扫了他一眼,立即拍了拍巡逻员警的胳膊,低声说了句,“哎,我知道他。没事。”
巡逻员警目光中那对刀子忽然消逝了,打量了林棋一眼,就把身份证递还了回来。
然後那两个人便并着肩膀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发生更难堪的事。
走的时候,李队长再次回头看了眼林棋,像是有什麽话要说。
他要说什麽呢?
林棋有些纳闷。
“然後证据呢?”是那个巡警的声音。
“哦,等我慢慢讲……”
俩人说着话走远了,像是在探讨一个什麽案子。
林棋重新缩回管道,调整着姿势躺了下来准备睡觉,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情景。
李队长的语气,就好像他有着一份正经工作,而且他们还打过交道。
林棋从没体会过自己这份行当,被人信赖的感觉。
怎麽李队长觉得他的职业是安全的吗?
还是他这个人比较安全?
林棋有点纳闷。
就在这时,林棋忽然听到有人踩着树枝枯草跑近。
林棋有些诧异的坐了起来。
有人拍了拍管道。
李队长竟然真的回来了。
“那边有个售票亭比这儿暖和。”
李警官在管道口边注视着他,依旧目光炯炯,抬手指了下。
“谢谢谢谢!”林棋在管道中尴尬的说。
“天亮早点回去。”李警官再次盯视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Chapter4 01
时间过的很快。
那天夜里遇到李队长之後不久,小刚的女友就来找林棋了,办过户手续。
林棋就去办了。
很顺利,还见到了小刚的母亲。
林棋在窗口边等公证的时候,那个女人过来了。穿了一件颜色鲜艳的大方格上衣。
“多年不见,你好啊。”女人说。
林棋:“是啊。你好。”
小刚的母亲就笑着说:“小林哦!喏,当初周子有五十万的。这个房子嘛,喏,那个时候啦,就值二十万。喏,还有三十万,你得还给我呀。”
林棋就笑着拒绝了,“姐,莫要开玩笑啦,真的没有。”
这时,身後一夥男女哭着涌了上来,说处理房产继承问题。
林棋就离开了窗口。他们再没说过话。
小半年就这样过来了。
另一边,林棋和老胡的关系渐渐保持了下来
老胡需要时,会直接给他打电话。
他们见面的频率和先前差不多,有时一个月一次,有时一星期一次。
每次见面,老胡都会送他些不菲的礼物。
林棋就没再收钱。
然而老胡每隔一段时间後,仍会放下厚厚一摞钱。
林棋知道这个是要拿的。不拿,就不懂事了。
显然,老胡有事业、有家庭,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在一起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这样挺好。对方显然也很满意。
老胡不需要更多。林棋也不需要更多。
林棋在正式告别这行的前一天再次遇到员警。
还是在酒店。
现场搜出了毒品。
客人不承认是自己的。
这个就很麻烦了。
林棋被翻来覆去问了一个晚上,折腾来折腾去做了很多检查。
天大亮才勉强闭了一会儿眼睛。
随後,两个没穿制服的员警就进来,把他从置留室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