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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清江曲(41)

淳于雁台道:“南人那一套附庸风雅,咱北地人不希罕。不过我府中倒还真少个弹琴作画的,你去做我的伴读,可还愿意?”

叶南江自然不愿意,踌躇间,淳于雁台已是不耐烦地道:“你怎么不说话,可是不情愿?我告诉你,若是别的大臣的孩子,都抢着去呢!本王偏偏瞧不上,今天是抬举你,你别不识好歹!”

叶南江垂下了眼睛,道:“回二殿下,我是个笨人,不需要抬举。”

淳于雁台给他噎的差点上不来气,冷冷道:“你等着!”转身拂袖而去。

几天后,一道圣旨传到了叶家的上将军府,着叶家公子即日进二皇子府做伴读,不得延误。

偏偏那些天叶云烈不在上京,和吴成画一起去西边的草原上训练一批新兵去了。

叶梒把叶南江留在家里,替他进了二皇子府,做了淳于雁台的伴读。

惹得淳于雁台大怒。

叶梒开始了天天去二皇子的府中当值,初始还好,过了几天,回来的时间就越来越晚,有时直至深夜,脸色也越来越灰白憔悴,叶南江不傻,看出不对,不经意地撸起他的袖子,上面一道道的鞭伤新伤摞着旧伤。叶梒骤不及防,只得对着他微笑,道:“没事儿,一点都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叶南江抱住他脖子,泣不成声,片刻道:“我要跟爹爹传讯,让他回来。”

第二日叶梒发起了低烧,叶南江便派府中的侍卫到二皇子府上去告假。不料淳于雁台冷笑着道:“病?装的吧!去告诉你家少爷,再不来,我去掀了他的将军府!”

叶南江听见传禀大怒,手中扣了一把暗器,气势汹汹地拦在房间门口,道:“哥,你不用管,我去找他,我要杀了他!”

叶梒强撑着起来拦住他道:“你连鸡都没杀过,怎么会杀人呢?我也不碍事,就去了也无妨,你在家乖乖的,不然我生气了。”

这一去,到了后半夜还没有回来,叶南江揣了一把子的暗器,夜闯亲王府。

然后他在亲王府那烛光辉煌的书房中,看到了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最伤痛、一生一世都不愿回想的场景。

叶梒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被十几个高大的、禽兽一般的侍卫蹂躏,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污浊,头发披散,已经看不出来是死是活。淳于雁台在一侧捧着香茶看热闹,口中还道:“别看你天天做出那么高贵的样子,本王却看不上你,碰都不想碰你。装死?拿水来,泼醒他。”

叶南江疯了一样冲进去,却不敢看叶梒,把手中的一把子暗器一下子甩了出去,满屋子呜呜乱响,接着噼噼啪啪炸开,众侍卫登时躺倒了七八个,淳于雁台躲得狼狈不堪,身上中了两枚眉月钨,疼得要死,叫骂着举刀来砍,叶南江轮起刀还手,状若疯癫,根本不管他刀的来势,竟是不要命的打法,倒把淳于雁台吓住了,连连闪避,喝道:“你疯了!叶梒又没死!”

叶南江一听,回头去劈开叶梒的绳索,几个侍卫抢上来阻止,被他一把暗器又给放翻,他抱起昏迷的叶梒,反身踉踉跄跄往门口跑,淳于雁台道:“不准走!”伸手拉住他的衣服,叶南江突然回头,看着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淳于雁台看得害怕,他却突然一甩袖子,一蓬银针飞出,淳于雁台躲不及,脸上肩上都是,疼得大叫,弯下腰去。

叶南江再接再厉要杀了他,门外的侍卫闯了进来,挡住了,叶南江不恋战,带着叶梒冲了出来,暗器满院子乱飞, 众人躲避不及,竟让他一路竟闯出了院子,越过围墙,跑了。

淳于雁台忍着剧痛追出来,看着一地死伤之人,嘶声喝道:“给我追,给我追!”众侍卫纷纷追出去,但轻功与他差得甚远,早失了他的踪迹。

半夜时分,一群皇帝的亲军把叶云烈的上将军府围了,开始了掘地三尺的搜索,灯笼火把,亮闪闪闹了半宿,丫鬟侍从,乱哄哄跪了一院子,该找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

叶云烈赶回京城时,已是两天以后。这两天,官兵封了四个城门,把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硬是找不到这二人的踪迹。

叶云烈的府邸也被封了,无处可去,直接进宫面圣。

他还不知事情始末,一见淳于铖,就跪下道:“皇上,臣教子无方,所有罪责,臣愿一人承担,任凭处置。只求皇上饶了我那两个孩子的性命。”

淳于铖呵呵地笑,道:“教子无方?你教得很好啊!你的小公子出手不凡,杀了肃英王府十四名侍卫,重伤六人。连肃英王都中了数枚暗器,这都是叶大人的功劳。”

叶云烈叩首道:“臣该死,臣惶恐。小儿无知,得罪了二殿下。望陛下大人大量,不要计较,二皇子府中损失,我尽数赔偿。”

淳于铖拧起了浓眉,道:“赔偿倒不必。叶云烈,想当年你身负重伤,怀里还裹着不满月的叶梒,我在风雪中将你救起,也不指望你感念我的大恩了,我只问你,这个孩子他究竟是谁?”

叶云烈沉默,以沉默回答一切。

淳于铖轻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叶大人。叶云烈,我知你是江湖世家出身,可你这份忠心耿耿,究竟是打哪儿来的?你不说,我就猜不到吗?”

叶云烈道:“皇上,他是臣的亲生儿子。”

淳于铖摇头叹道:“我虽在你身上下了青丝乱,解药可是一直给着你的,也不算亏待了你,你要这般倔强,我也无法。我们暂且心照不宣吧,你的两个孩子在哪儿,赶快找出来去。”

叶云烈道:“皇上已找了两天了,还有哪里未找过?”

淳于铖道:“除了我这皇宫没找过,其余都找遍了。难不成他们躲到宫里来了?”

叶云烈思忖片刻,道:“皇上,容微臣去肃英王府一趟。”

淳于铖顿悟,道:“摆驾,朕和你一起去。”官兵在京城大肆搜查寻找,却始终未搜查肃英王府。

叶云烈往花园中一站,运起了内力道:“小江,出来!”

叶南江抱着半死不活的叶梒出来,叶云烈一看到叶梒的样子,刹那间变了脸色,叶南江冲到父亲身前,失声痛哭,叶云烈反身,给淳于铖跪下,道:“孩儿无状,得罪了二皇子,请皇上将微臣父子三人赐死,以平息肃英王爷的怒气!”

淳于铖站起,带着大批侍卫一声不响走了。

据说淳于雁台被皇帝召进宫中,挨了不轻的打。

却怎比得上叶梒的身心俱伤。

叶南江抱着叶梒,哭得不像样子,口口声声道:“爹,我不要在金律,不要在上京!我们是予宋人,为什么要流落异国,受这般羞辱?我要回去,你带我们回去!”

叶云烈看着他,那眼中是无能为力的绝望和悲伤,拎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道:“小江,你哥哥身上有御赐的毒名‘寒汀琥珀’,是湘西传过来的一种蛊毒,两个月要服用一次解药,不然就得死。我们走不了,也不能回去,故国容不下我们。”他自己中的毒在儿子面前就忽略不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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