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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沧海(21)

明灼华答应一声,脆生生愉悦无比,阿宴急了:“少爷,少爷,阿宴做错了什么要扣月银?我上有八十岁老母……”

明染截断他:“原来你娘花甲之年才生得你,老蚌生珠也恁不容易,那就扣半个月。站门外去。”

阿宴灰头土脸站了书房门外去,明染又把虞劲烽叫来一顿训斥:“你想跟叫花子们拉扯,等什么时候离了这里再去拉扯,或者现在就走,接着住你的火神庙去。”

虞劲烽理直气壮地:“你给我找些事情做,我自不会去拉扯他们。不然蹲在房里闲得生蛆,怎能怪我耐不住寂寞?”

明染道:“你想做什么事情?”

虞劲烽道:“我来了几天,听说你天天出门,为什么不带我,难道我不是你的贴身侍卫?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明染这几日的确很忙,钟栩有了银子,没日没夜逼着他陪练《长恨歌》,明染也想早些安抚住小舅父,所以天天过去岐山瓦舍且不说,明磬兰又托人悄悄送信过来,还想跟哥哥吃饭逛街。于是他抽空还去探望了他二叔家的龙凤胎,带着逛了街吃了饭。

他拧着眉头,盯着这马贼看了半天,终于道:“我明日去兵部,你跟着吧。”

第二日明染果然带了虞劲烽和另一个侍卫去兵部坐班,时值冬末春初,小雪初晴,明染在锦袍外裹了一件青狐裘,因府邸离兵部不远,三人就走着来了。虞劲烽看着他背影,几番欲上去的搭话,想起来自己的侍卫身份,只得又缩头不前。

明染按惯例将两人安排在平日里侍卫守候之处,自行到了兵部官衙的议事厅外,一转眼间,却看到那日所见的白脸汉子依廊柱站着,无情无绪望着远处,颇有几分落寞之色。

明染站住,尔后抱拳一礼:“温将军,早。”

那人愣住,片刻后唇角却浮起一丝嘲讽之色,回礼道:“明侯爷客气。明侯爷倒真是勤快,这么早就过来兵部。”

明染道:“既然拿了俸银,总不能一直在家闲着,纵然来空走一遭,也算是来了。其实在下早就听过龙翔军温嘉秀将军的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温将军是在这里等人么?这几日人零零散散的,等也等不到什么,不如我请你出去喝杯茶,待过些日子,你再过来如何?”

温嘉秀歪头看着他:“为什么请我喝茶,没见兵部没一个人待见我吗?小侯爷身份尊贵,又招惹我做什么?”

明染道:“因为那天你扔的东西最难接,劲道足够,去势诡异,风声极大却又砸不到人,也就是吓吓人。莫非你是怕砸着谁的老骨头?”

温嘉秀轻哼一声,却又噗地笑了:“若真下死力砸,还不砸死了他们。我只是丁忧完毕,想讨个官职而已,可不想背人命官司。”他晃荡着下了台阶:“你这人倒挺有意思。走吧,喝茶就喝茶。你有钱,你请客。”

两人去喝茶,两个侍卫自然跟了去,明染带着温嘉秀上茶楼,让虞劲烽和另一个侍卫在楼下自便。那侍卫也还罢了,虞劲烽却有些不情不愿的,自行去蹲了茶楼门口等着。温嘉秀在一边儿看着虞劲烽,忽然又笑出声来:“明小侯爷,你这侍卫真有趣儿,倒像一头卷毛狮子。可惜这茶楼又不是衙门,且狮子也不成双不成对的,还是换个地儿蹲吧。”

虞劲烽大怒,长身而起,就要跟温嘉秀理论。明染本想跟着笑,见此状忙闪身挡在两人中间,瞪了虞劲烽一眼,低声道:“若无礼,以后再不带你。”

虞劲烽回瞪一眼,只得咬牙又蹲了回去,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携手上了茶楼。

京华烟云之中,过客熙熙攘攘。有人白头如新,有人倾盖如故,皆不过一个缘字。两人一壶茶从清晨喝到黄昏,温嘉秀落寞万分,絮絮不止:“我也是真没办法,老吴国守着海上大好的资源不肯用,宁可拿钱去北边买马买兵器。可是吴人本就羸弱,兵器抡都抡不起来,北边的马咱这边又养不住,被灭了也纯属活该。我只想带出一支强盛的水军,做什么把自己的大好年华赔给他们,于是顶着降将的名头来了云京,不料倒落得进退两难。又恰逢父亲过世,回家去丁忧三年,来了就让我等着,兵部让我去吏部等,吏部又让我来兵部等。那一日实在忍无可忍,才和他们起了争执。我大约是鱼托生的,若再回不到水上,恐是要活活熬死了!”

明染道:“这么着吧,我也觉得如今朱鸾国发展水军是当务之急。你以前曾任职龙翔军副统军,抽空你带我看看龙翔军现状,我们再从长计议。”

两人在茶楼盘桓到近黄昏,他起身与温嘉秀告别,又嘱咐道:“你别再往兵部跑了,回头你送信给我,我直接去找你。”

虞劲烽这一日被温嘉秀惹得非常不愉快,碍于明染的面子当场未曾发作,待得离茶楼远了,方才道:“适才那是什么人?怎么如此无礼,随便就调侃别人?”

第15章 第十五章

明染并未答话,良久才道:“你以后见了他,必须恭敬,不然再不许跟着我出去。”

虞劲烽冷声道:“为什么?”

明染道:“不为什么,想跟着我混,就得听我的话。”他转头看看虞劲烽的胡须,问道:“你做什么弄了这般乱蓬蓬胡须,不能换个好看点的?”

虞劲烽道:“做马贼的,总得有个马贼的样子,去了胡须我觉得不安心。不过……你若是强行命令我拿下来,我自然听你的。”

明染笑道:“那你还是戴着吧,云京色狼满大街都是,若是虞侍卫去了胡须姿色撩人,当心人人都想强了你,我也不能保证你始终全须全尾。”

在府邸中吃喝不愁的,也不用出去拦路打劫了,虞劲烽闲来无事,只能时刻窥视着明染动向。这一日闻听明染似乎又要出门,连忙赶了书房来想跟着。明染却是接住了温嘉秀的信,要去江边看船,事关重要决不能让这马贼跟着,于是不客气地道:“不能带你。你就老实守在府中,记得多看我给你的那几部书。”

虞劲烽心中大怒,但作为一名“侍卫”,如何向自己的主子发作,他只能坐在那里赖着不走。明染视若无睹,起身收拾东西,又唤道:“阿宴,让人备马,你带个人跟我出东门。”

门外的阿宴答应一声,一溜烟奔进来手脚并用伺候着,还抽空翻了虞劲烽一个白眼。虞劲烽也不是大方人,睚眦必报的,趁他忙乱伸腿绊他一个踉跄,阿宴怒道:“少爷,你看他!”

明染嗯一声,只管自己出门,阿宴顾不得告状连忙尾随出去,又招呼上一个侍卫跟着明染走了,把虞劲烽无情地丢在书房里。

虞劲烽恨恨地看着三人背影,心道你不带我我就不去了?于是也寻了易镡道:“备马,你跟我出去一趟。”

明染等一行三骑出了云京东城门,不出半个时辰就行到江边。此时二月初天气,沿江杏花微红春风拂柳,夹岸山势迤逦龙盘虎踞。到得江边,温嘉秀带着两个随从早早等候着,一脸兴奋之色,在江水轰鸣中大声和明染打招呼:“明小侯爷,快来快来,今天我与你在这江上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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