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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98)

作者: 郁都 阅读记录

元徵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杯口,似乎笑了一下,又道:“沧浪海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在秘境之中,自然不肯。”

明无应道:“不明不白吗?我看不见得。”

元徵道:“先将局面搅乱了,在其中浑水摸鱼,不就方便许多?”

谢苏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似乎在这件事中,沧浪海也并不简单。

在沧浪海一众弟子之中,真正做主的却是那个殷怀瑜,他执掌沧浪海的海上商路,连内门弟子也算不上,但是沧浪海上下似乎都对他很是听服。

殷怀瑜将矛头对准学宫,杨观不得不将他和昆仑山、无极宫等仙门之中随行而来的德高望重之人一同纳入,共同清查秘境中水魈一事。

谢苏和华歆或可以说是误入山洞,但丛靖雪和贺兰月却是被卷轴之力牵引,杨观便先从他二人的卷轴查起。

而秘境被明无应一剑斩碎,已无法再次进入秘境山洞寻访痕迹,只是听华歆几人描述,几乎便可以肯定,洞中的那只水魈是当年葬身秘境的无极宫大弟子戴云溪所化。

只是他身上的魔息必是由外界引入,杨观的术法与秘境相连,确信直到昨夜,秘境之中都不曾沾染异种气息。

算起时间,水魈染上魔息异化,是在华歆和谢苏进洞之前,而那时沧浪海的于玉成在洞中遇袭,种有灵符的右手被人直接砍断,或许就是看到了那个释放魔息的人才被灭口。

所以杨观在检查卷轴的同时,也命人细查于玉成的尸首,看看是否能有什么痕迹指向那个行凶之人。

元徵见谢苏捏着酒杯,许久不曾言语,问道:“你跟那两个人似乎相处得不错?也算是交到了朋友吧。”

谢苏知道元徵说的是贺兰月和丛靖雪二人,便点了点头。

“昆仑山那个少年,我倒是对他很感兴趣。璇玑是昆仑历任掌门的佩剑,郑道年将璇玑剑给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元徵望向谢苏,笑道,“不知道他跟你之间,谁能赢过谁?”

在学宫的试炼之中,丛靖雪与谢苏一样,都拨响了七根琴弦。或许不止元徵,许多人心中都会有这个疑问。

但学宫的第三场试炼不争名次,只是夺得玉简即可,这两人之间谁更胜一筹,便没有人能说清了。

“我跟丛靖雪并没有交过手,所以不知道胜负会如何。”谢苏思索片刻,认真道,“不过……”

“不过什么?”元徵问道。

“若是生死相搏,我会赢。”

谢苏的声音很平静,其中并没有夸耀的意思,好像只是元徵这样问了,他便这样给出一个答案。

元徵似乎有些意外,旋即笑了笑,望向明无应,又道:“你觉得,他资质如何?”

明无应却道:“资质再好,放到郑道年手里也教坏了,迂得很,若是让我来教——”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谢苏已经站了起来。

面前那杯酒,他自始至终没有动过,到了这时,却是径直拿起杯子举到唇边,想也不想就将杯中酒喝下,随后拿起承影剑,转身就走了。

谢苏这样一句话不说就离开,实在突兀至极。

明无应看着谢苏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奇怪道:“他怎么了?小时候也不见他这样。”

元徵笑道:“少年人的心性不定,长大了就变了,不是很正常么。”

明无应举起酒杯,其时天色已晚,月上中天,便有小小一个月亮倒映在杯中飘飘荡荡。

“不,”明无应认真道,“谢苏的心性永远也不会变。”

第63章 霓为衣兮(五)

元徵好似失神一瞬,旋即微笑道:“好吧,或许是我说错了。”

明无应单手提着酒坛,澄明微黄的酒液便被注入杯中,色如琥珀。

酒香一瞬逸出,浓烈,醇郁,纯粹,张扬,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就会酿出什么样的酒。

这一坛酒分量不浅,谢苏只喝了一杯,余下的被明无应自斟自饮,已经快要见底,而他身上却好像并无半分醉意,连脸色也没有变上一变。

元徵是不饮酒的,清冽酒香之中,他只是执着一只小小茶杯,壶中的清茶少了又续,始终是八分烫,将那清润悠远的茶香烘托而出。

他笑道:“我似乎从未见你醉过。”

明无应也是一笑:“若是你肯破例陪我喝酒,一醉又何妨?”

元徵的目光落在酒杯之上,终是缓缓摇了摇头。

“还没问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学宫一场试炼,大约还不值得你来这么一趟。”明无应道。

他手肘撑在石桌之上,修长的手指却支着额角,一身散漫不羁的气质,而那漫不经心背后的风华气度,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元徵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动,抬眸望向明无应。

明无应笑道:“怎么,有话要说?”

元徵移开茶杯,宽阔衣袖在石桌上一拂,他身体孱弱,就连衣袖中的手臂也显得十分清瘦。

衣袖挪开的一瞬间,石桌上凭空出现一张棋盘。

只是棋盘之上并无棋子,自中腹天元位上,似有水波逸出漾动,瞬息之间便席卷整个棋盘,如一只水银镜一般。

浅浅一层清水又像是流风,若无实质,只是在棋盘上往复来去,由动转静,最终归于寂静时,倒映着一天星月。

棋盘便好似天幕,墨黑之中带着一点点的蓝,星月洒在上面,要俯近去仔细看,才看得到这一方天幕被棋盘纵横切割,无论是星还是月,都落在棋盘的点位之上。

元徵伸手,在棋盘上轻轻一拈,从那一层浅浅清水中将月亮捞了起来,如拈起一枚棋子。

随着他的动作,果真有一枚云子出现在元徵的指间。

而周遭忽地一暗,是天幕之上那只真正的月亮瞬间被隐去,只有万千星辉如泻,倒是比月亮在时要闪耀许多。

这样匪夷所思的术法,当真遮天换月,可明无应却不见有何惊异之色,只是抬手一招,瞬间有无数流光从镜湖上四处飞掠而来,在漆黑湖水上留下一道道发光的长影。

那些流光飞到庭院中,纷纷坠在古树树梢,原是无数的萤火,便如一个一个的小灯笼,明亮温暖,这将一方庭院照亮。

元徵将那枚月亮化成的云子扣在掌心,向明无应示意:“请。”

明无应懒洋洋地伸手,看也没看,左手食中二指探入棋盘清水,随意一划。

棋盘上的万千星辰,便被他随手搅乱,在水中滑动。

元徵垂首,凝视着棋盘上无数星辰滑动的轨迹,良久,只是轻轻一声叹息。

明无应笑了起来:“怎么了?总不至于告诉我,我明天就要死了吧?”

他这将生死随意拿来玩笑的态度,显然不为元徵所认同。

元徵抬起头,望向明无应,淡声道:“此来蓬莱,是看见了你有一个劫数在前面,想告诉你,要你有个提防也好。”

“既然是劫数,提防也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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