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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52)

作者: 郁都 阅读记录

有些是谢苏曾经见过也用过的,有些是他没有见过的,但是看那些器具的样子,谢苏也大概可以猜出是什么用途。

他先是往木桶中注满清水,随后用瓢舀水,一点点地浸润浇灌芍药根部的泥土。

这园中的芍药长势茂盛,大片大片的花丛甚至比人还高。

放眼望去,虽然花朵的颜色各异,但似乎还是以深红色居多,白色和黄色都各有一些,还有一些杂色的,花瓣深处是粉色,渐渐延伸上来就变成了白色。

这些芍药同谢苏往日见过的都不太一样,花朵甚大,花瓣质地宛如丝绒一般,挤挤挨挨簇拥着花心。

他提着水桶一连浇灌了十几棵芍药,自己也渐渐走到百花深处。

再一次取瓢舀水的时候,谢苏却发觉有些不对。

他已经浇灌了十几棵芍药,但木桶中的水却不增不减,一直是原来的样子。

谢苏将手伸进水里,掬起一捧来,清水便自他的指缝间落下,澄明清澈。

不知道是这水自身有奇异之处,还是盛水的木桶上被用了什么术法。

往日里,谢太医总是会将自己关在房中,对着几本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残书古卷,专心研究其上记载的功法。

他执迷于修仙一途,炼制灵药是为了淬体,帮助自己感受到天地灵气,下一关则是将感应到的灵气引入自己体内炼化,一步步拓宽经脉,最终将灵气引入气海。

若是修炼得法,灵气便会再次从气海之中流向经脉,如此反复,灵气便炼化为灵力,可为自己所用。

但谢太医吃了许多灵药,却始终停留在最初的阶段。

对于这天地间的灵气,他似有所感,但谈到如何将灵气引入体内,便是数年之间都没有进益。

后来的那几年,谢太医每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到了闭门不出的地步。

那几本记载着功法的残书古卷,也被他日日夜夜翻阅得更加残破不堪。永州近海,颇为潮湿,那些书卷的保存本就不易,时间长了,就成了一堆纸片。

谢太医只得将它们一一重新抄录,找阳光晴好的日子,在院子里慢慢晒书。

那些时候,他便防贼一般防着所有人靠近,生怕有谁将那些功法学了去。

只是直到谢太医死,也没有炼化半分灵气,连一个最简单的术法也不会施。

可是这蓬莱山上,连一只浇花用的水桶上都有着奇异术法。

若是谢太医见到这些,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是谢苏来到蓬莱山之后,第一次想起谢太医。

他收束心思,舀水向另一棵芍药浇去。

片刻之后,谢苏看着自己手中的木桶,动作忽然顿了一顿,似乎在一霎那间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情。

若他眼见为实,那么这木桶或是水中必有一个奇异术法,不管如何取用,都可以维持清水不增不减。

既然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术法存在,又为什么非得由人来给花浇水呢?姚黄大可以再施一个术法一齐将园子里的花都浇了。

谢苏只这么略想了想,就觉得此刻自己所处的花丛跟园子入口处已经大有不同。

这些芍药虽然生得十分茂盛,其间总还留有空隙,足够两人并肩进出。

可谢苏走到这里,却只觉得满目花朵密密匝匝,那些芍药叶片挨在一起,不时蹭到他衣袖之间。

而那些鲜艳美丽的花朵仿佛就盛开在他的脸旁,细腻如丝绒一般的花瓣有时会擦过他的脸颊。

谢苏转身望去,他的来路已经被挤挤挨挨的芍药花挡得没有一丝空隙,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那时这里还有一条窄窄的小路。

忽然之间,谢苏听到了一些细碎声响,像是从什么极其幽静空旷的地方,传来的轻飘飘娇滴滴的人语。

“哎呀,都怪你,被他发现了……”

“为什么怪我,明明你也去蹭他了!”

“他长得可真好看呀。”

“为什么不是姚黄来?”

这些声音听起来像是韶龄女子在说话,可是那说话的语气偏偏娇软得如幼童一般,天真无邪。

谢苏环顾四周,花影叶丛之中除了他连一个人都没有。

反倒是因为他这个动作,那些声音纷纷笑起来。

“你在找谁?”

谢苏微微退后半步,只觉肩上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拂。

侧过脸去看时,发觉那竟是一朵深红色的芍药花。

谢苏道:“是你们在说话?”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芍药花道:“自然是我们啦,难道你在这里还见到了别人?”

谢苏听它们窃窃私语之中提到了姚黄的名字,也不觉得这些芍药对他有什么恶意,因此解释道:“是姚黄让我来给你们浇水的。”

“那姚黄呢?他去做什么了?”

谢苏微微颔首:“我不知道。”

又有一个娇软声音道:“他是来取园子中心那个东西的,是不是?”

一时之间,倒有许多个声音响了起来,是那些芍药花们在七嘴八舌地吵架。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呢?”

“是姚黄让他来的呀!”

“那日蓬莱主和姚黄在园子里说话,咱们可是都听到了,那个东西原本就是为别人准备的,到时候也要被取走的。”

“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呢?这里再也没有陌生人来了。”

花儿们争吵了片刻,似乎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不再说话了。

花影摇动,那些芍药花丛之中,奇异地出现了一条小径,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何方。

只是小路尽头的花影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盛放出金色光华,如呼吸一般明灭。

谢苏举步向前走去,绕过最后一丛遮目的花影,见到了一棵树。

那是一棵枫树,却与世间的枫树大为不同。

它的叶片生得极低,扩散开来,如同华盖一般。

这一层叶片之上又有一层,只是延伸的范围要稍小一些。

如此反复,总共有五层,便如宝塔一般,最上面一层叶子大约只有那些芍药花一般大。

这枫树不高,最顶一层也不过就是比谢苏高一点点。

然而最奇异的,是斜切进枫树树干的一柄剑,那些金色光华就是从这柄剑上散发出来的。

谢苏绕着枫树走了半圈,这才看到被剑斜切进去的那边全然没有枫叶,枝干焦黑,如枯死了一般。

这枫树一半生机盎然,另一半已经枯朽。

走得近了,谢苏才看到树干上疤节扭曲,树皮皱起,竟像是一张人面。

而那柄散发着金色光华的剑恰好将人面的额头从中剖开,其间似乎有红色的汁液。

那说不清是鲜血还是枫露的汁液极为浓稠,缓慢聚成一滴。

枫树下面则摆着一个小银瓮,里面已经收集了一些红色汁液,只是因为太过浓稠,几乎凝固在瓮中,如一块红玉一般。

谢苏低头看着那个银瓮,发觉枫树周边的泥土与其他地方色泽不同,而且更加湿润,想来这棵枫树是最近才移栽在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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