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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168)

作者: 郁都 阅读记录

郑道年又道:“多谢蓬莱主在溟海上施以援手,救下我昆仑弟子,又以术法千里示警,我这才得时间封闭山门。”

以郑道年在仙门中的地位,他这样道谢,当真是诚恳谦卑,明无应却不为所动。

他几乎是饶有兴味地心想,这就是郑道年这个人的厉害之处了,诚心诚意与你道谢的时候,也能自然而然地算计你一下。

何靖济被两个昆仑弟子扶着,闻言更是低垂下头,自责道:“是我没有照看好门中弟子,还请师尊责罚。”

郑道年却知以他这徒弟的性子,越是说些安慰宽心的话,何靖济就越是自责,故而说道:“要责罚你,总也得等你养好了伤才是。”

谢苏道:“他是虫毒入了经脉,余下的几位昆仑弟子所中的也是虫毒。那虫子形似蜈蚣,通体漆黑,背上有一道金线,在他身上应该能找到。”

他抬手指向谈致远。

郑道年又道:“靖川。”

杜靖川上前一步,正色道:“弟子先将他送至玉簪峰关押起来,查问虫毒解药。”

郑道年微微一笑:“好,至于他脸上这张面具,明日再行查问不迟。”

谈致远虽被定在原地,连眼珠也不能稍动一动,但瞳孔骤然放大,显然是心中震惊惧怕交加,已难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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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道年环目四顾,看向那些也被定在原地的蒙面人,似乎颇有考校徒弟的意思,问道:“靖川,靖济,你们觉得,这些人应该如何处置?”

何靖济欲言又止,似乎是等着杜靖川身为师兄,应当先说才是。

郑道年又是微微笑着,让他先说。

何靖济道:“这些人都是沧浪海门中弟子……”

言下之意,这些人与黑袍人沆瀣一气,袭击木兰长船,确然不可轻易放过。但若是就这么将他们带回山上关起来,沧浪海若得到消息,那昆仑与沧浪海这两大仙门之间就不得不撕破脸了。

郑道年闻言一笑,说道:“徒儿说得不错,不过你看这些人脸上不是都蒙着黑布么?”

何靖济一怔,杜靖川说道:“如此,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出身于沧浪海。”

郑道年伸手捋着雪白长须,眼中神光内敛,悠然点头。

他又转向谢苏,指了指悬浮与空中被符箓镇压的鬼面具,问道:“戴这面具的人是被你斩杀,此前他可还说过什么吗?”

谢苏道:“他们在海上袭击木兰长船,是为了胁迫何靖济打开昆仑山门。不过山门封闭之后,这鬼面人曾说,还有第二层布置。”

恰在此时,一个昆仑弟子快步入内,禀报已经找到了镇上的人。

郑道年呵呵一笑,看向明无应:“那不如请蓬莱主移步,与我同去看看?”

明无应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谢苏,说道:“你问他,他说什么,我都答应。他肯去,我自然就去。”

作话:

谢苏:“……”

第100章 寸心千里(三)

谢苏微微一愣。

郑道年却已经从善如流地问道:“那么谢小友可愿随我去看看?”

这称呼上的细微变化听得明无应勾了勾嘴角,谢苏却一时之间并未察觉。

他没有想那么多,鬼面人的事情本来就是他要查的,云起镇中空无一人也十分怪异,现在找到了镇上的人,自然应当去看一眼究竟发生了什么。

得他点头,郑道年便示意那前来禀报的昆仑弟子带路。

等到走出客栈,谢苏才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明无应就走在他身边,谢苏稍一踯躅,就被明无应察觉到了。

昆仑弟子们或照顾那些昏迷的船工,或搜寻附近商铺,或押送蒙面人回山,井然有序,并未过多注意到这里,只是见到明无应时,都会十分恭敬地行礼。

“怎么了?”明无应问道。

“师尊是生气了么?”

在谢苏看来,明无应的那句话并没有什么别的含义,就是说给郑道年听的。

从姚黄的口中,谢苏早就知道这位昆仑掌门的行事作风,又时常听到明无应把郑道年叫做老滑头,稍一思索,已经想到方才郑道年说丛靖雪在山上等他是什么意思。

他身为长辈,谢苏与丛靖雪又有同窗之谊,这样十分温和的一句话,谢苏不假思索就会答应下来。

此间事了,郑道年必要请他们上山。

可明无应显然是不想去的。

所以郑道年又请明无应去查看镇上的人,他才会故意这么说。

明无应只看谢苏一眼,就已经了然他的这点心思。

他反问道:“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怎么我自己不记得。”

这句话里有太过明显的偏袒,谢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心底却好像有个不知名的角落,升起一点乱七八糟的雀跃。

可又让他忽然想到,明无应其实是同他怄过一场气的。

学宫结业的典礼之后,他回到镜湖小筑,连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都被明无应翻到明面上。

他一剑砍断蓬莱山西麓的飞瀑,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三年没有回来。

那时,明无应自然是生过他的气的。

可是此刻,谢苏莫名觉得明无应的心情很好,既不像是被自己惹到了,也不像是被郑道年惹到了。

郑道年好似察觉不到他二人留在后面说话,只跟着带路的昆仑弟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谢苏的目光往前飘了一瞬,就听到明无应带着点笑意问他:“方才郑道年叫你什么?”

谢苏答道:“……谢小友。”

“嗯,怎么他说起丛靖雪在山上等你的时候,全然是长辈做派,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跟你平辈论交了?”

明无应笑道:“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懂了吗?”

说完,他也不听谢苏如何回答,自顾自向前走了。

谢苏的脚步却是顿了一顿,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耳根有点烧。

他的目光追随着明无应的背影,回想自重生以来明无应对他的态度变化,像是有些似有若无的念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想法。

谢苏摇了摇头,将那些荒唐的思绪从脑海中赶开,也不追上去与明无应并肩而行,只是这样在后面看着他。

明无应身形高大,挺拔疏朗,无论走在何处,都潇洒恣意,有如闲庭信步一般。

可谢苏现在想的却是……雷霆加身,该是何等的痛楚。

明无应那句好似玩笑般的“问他疼不疼”的话,此刻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敲在谢苏心上。

为何明无应会说,他不应该离开蓬莱,一旦离开,就会有天罚降下?

自己不在的这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苏的目光下移,落在明无应的左臂上。

在他走动之时,那条手臂垂在身侧,仍是有些许的不自然。

明无应的左手,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这一连串的问题盘桓在谢苏心头,可是明无应看他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自己几番追问都被明无应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从不肯正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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