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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143)

作者: 郁都 阅读记录

他手中承影剑不停,眼睛也比方才好受许多,寻得余裕看向铜镜,目光一凛。

那铜镜与他在群玉山龙神庙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此刻那铜镜之内映出的却是殷怀瑜的身影。

谢苏一早便知群玉山那条蛟龙作乱,跟殷怀瑜及沧浪海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此刻亲眼证实,心中杀意已经不可遏制。

殷怀瑜不知用了什么术法,或是这铜镜原本就是他的法器,竟然能够借助铜镜直接看到谢苏。

他看到谢苏眼中杀意,仿佛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故意道:“这铜镜是不是很眼熟啊?”

谢苏意在盗剑,已被殷怀瑜借由铜镜发现,当下也不再留力,出剑之时大开大合,灵力激荡。

元徵此刻也在船上,纵使殷怀瑜此刻派人前来,谢苏也不是孤身一人。

他一心要尽快拿到牧神剑,并不理会殷怀瑜的挑衅。

只听殷怀瑜轻笑一声,又道:“数日前我在这铜镜之中,倒是看到一场好戏。有一个人,身为人家的徒弟,却对自己的师尊起了不轨之心,在这铜镜之中凤冠霞帔,红烛高照,假凤虚凰,好不恩爱。谢道友可知道那人是谁?”

这铜镜既然在殷怀瑜手中,他说出这样的话,必是看到了那日蛟龙在铜镜中幻化成明无应的样子来迷惑自己。

殷怀瑜又道:“岂不知若是天下人都看到了这铜镜中的故事,要如何想这徒弟,又如何想他的师尊呢?”

谢苏冷冷地望向镜中的殷怀瑜,手中的承影剑就要斩向铜镜,却忽然收了剑势,转而又削去两只傀儡持剑的手。

殷怀瑜说这么一番话,意在激怒自己。

纵然斩碎这房间里的所有铜镜,谢苏也伤不到殷怀瑜分毫。

而在这傀儡阵中分心,却是凶险万分。

谢苏沉下心思,再不理会殷怀瑜口中的话,手中长剑越发圆转如意,数息之间,阵中已经仅剩两只傀儡,再无任何威胁。

他纵身跃起,伸手挽住牧神剑。

青铜鼎内的火焰灵力瞬间在他身上留下三道灼伤。

下一瞬船舱轰然破碎,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拉住谢苏,右脚踢中一只青铜鼎,鼎中焰影清水流出,所到之处火光熊熊燃烧。

谢苏手中分别握住牧神承影二剑,被元徵带出船舱。

海面之上,朝阳初升。

东面天空暖白,霞光万丈,将海水映出瑰丽色泽。

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

元徵仿佛不需要御剑,而是凭虚御风,直接带着谢苏飞向天门阵。

顷刻之间,谢苏已经身在高空,下方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沧浪海的巨船陷入大火之中,浓烟滚滚。

再过片刻,云雾涌来,就连海面也看不见了。

元徵示意谢苏御剑,又道:“我自北边入阵,你从南边入阵,你有双剑在手,稍稍在阵中周旋片刻,我引出明无应留在阵中的一半法力,这就来与你一同出阵。”

他微微一笑,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谢苏御剑向上,已经能看到那一片诡谲云团,似乎有千个万个灰色的影子在其中盘旋。

他低下头,依稀看得到下方极远处一片幽静绿色,知是蓬莱秘境。

明无应就在那里。

谢苏将牧神剑和承影剑的剑鞘抛向蓬莱,飞向天门阵,再没有回头。

云散处,有风赤如血。

作话:

“有风赤如血”一句出自《汉书·武帝纪》

第87章 梦里浮生(一)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像是风中有无数人影,来来回回,聚了又散。

谢苏穿行在这灰雾之中,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不知向前走了许久,才看到远处朦朦胧胧一片亮光。

走入亮光中的一瞬间,四肢百骸如同浸入温水一般,无端令人万分眷恋。

谢苏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粗糙石壁,是岩洞洞顶,几多裂缝蔓延而上,淌下一抹清澈天光。

这是……蓬莱山西麓峭壁上的那个岩洞。

十年前,明无应在此陷入沉眠,岩洞亦为冰雪覆盖。

谢苏眨了眨眼睛,天光晃进眼睛里,却没有令他觉得双目刺痛,反而视物时十分清晰。

谢苏只记得师尊抱着他,穿行在溟海之上。夜幕之中,蓬莱秘境的重重青山如黛色的影子矗立海上。

然后他就被师尊放入了一个镜花水月境中。

前尘往事扑面而来,这十年离散,真如世间一场大梦。

十年前他闯入天门阵的那一日,时至今日回忆起来依然十分清晰。

谢苏曾经走遍天下人迹罕至之处,去收集那些天门阵的碎片,曾以为自己对这东西很是了解。

然而几乎是进入真正的天门阵的一瞬间,谢苏就知道自己错了。

天道试炼,从来就没有那样轻易。

云团之中那无数神出鬼没的灰色影子,在谢苏闯阵之后纷纷化为煞气,无形无质,却比风还要迅疾,比刀剑还要锋利。

他浑身上下一瞬间绽出无数道伤口,鲜血泼洒,甚至都分辨不出到底是哪里在痛,经脉中的灵力却像是从伤口之中不断飞速流逝。

凶戾煞气先是毁损他骨骼皮肉,再伤了他一双眼睛。

此后只能听到天门阵中无穷无尽的风声。

谢苏最后记得的,是牧神剑和承影剑自他手中滑落,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在一片漆黑之中坠落,肉体伤无可伤,魂魄亦被煞气片片凌迟,一身的修为灵力,像是随着鲜血一起流尽。

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他终于也如那无数不自量力,妄图挑衅天道的人一样,死在了天门阵中。

只是重生以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令谢苏无法脱身,千头万绪都只得先搁在脑后。

然而这一场大梦,如在梦中又将十年前的事情亲历,倒是令谢苏心中蓦地清明起来,回想起许多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细枝末节。

在他进入天门阵后,阵中从未出现过元徵的气息。

元徵也并未如约赶来,与他一同出阵。

元徵是明无应的朋友,谢苏在蓬莱的那些岁月,元徵有时会来蓬莱小住,教过他道法,送过他剑鞘,跟明无应对弈的时候,也教过谢苏下棋。

元徵下棋的风格与他这个人很不相同,他温润如玉,彬彬有礼,说话时脸上总带着宁静的笑意,可是下棋时出手凌厉迫人。

谢苏在道法上一点即透,下棋的本事却不佳,每每与元徵对弈,总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如今想来,那些画面似乎都很遥远,连元徵带着淡淡微笑的面容都已十分模糊。

谢苏屈膝坐起,这才看到自己一直睡在那张石床之上。

借着洞顶漏下的清澈天光,谢苏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十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他的手上原本该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可是这双手洁白如玉,宛如新生,连一点用剑的痕迹都找不到。

谢苏忽然抬手抚上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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