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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蓬莱(108)

作者: 郁都 阅读记录

贺兰月不惯坐船,两年前来到学宫的时候是如何在船上吐了一路,这次在溟海上也是一样。

谢苏虽不像他那样难受,却也是花了些时间才适应。

望见陆地时,已经是大约十天后的事情了。

他们同在船上待了十日,这一路又要跟着杜靖川,言谈之间虽未刻意,但云靖青被退婚一事,也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云靖青在投入昆仑山门之前,本是帝都金陵之中的侯门小姐。

其父有世袭的侯爵爵位,其母则是一位郡主,身份高贵。云靖青自出生以来,便是二人的掌上明珠。

只是在她年幼时,金陵被一场来势汹汹的疫病席卷,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殒命者众多。

云靖青的父母也死于这场疫病,她的叔父承袭了侯爵之位,将云靖青接来抚养,亦对她珍爱非常,比自己的孩子还要看重。

只是云靖青虽未染上疫病,身体却一直不好,时常被风寒侵袭,高热不退。

侯府没有办法,只好请来天清观的仙师。

仙师说云靖青的病非因风寒而起,而是她此生因缘,不在红尘之中。

侯爷半信半疑,将她送去天清观住着,身体果然强健起来。虽然不舍,也只好让云靖青在天清观中久住。

但那位将她带回天清观的仙师却说,自己与云靖青并无师徒缘分,她真正的师缘更在别处。

此后那位仙师带着云靖青四处云游,终于将她托付给了昆仑,云靖青机缘巧合,被隐居在问剑峰的李道严收为弟子。

她本名云青青,这个靖字,是昆仑这一代弟子的字辈。

贺兰月记得不错,木兰长船三月才在学宫停靠一次,这次三月之期未到,木兰长船便来到学宫,全因为要送来一封信。

一封给云靖青的退婚信。

说起与她有婚约的那个卢家,也是很了不得的,原本是皇商之家,族中弟子却十分出色,科举入仕者众多,在朝中也颇有势力。

卢家家主有一独子卢俊,与云靖青从未见过面,却是在幼时就由其父做主,与云靖青定下婚约。

退婚信就是卢俊写的,这位公子哥手眼通天,不知花了多少金子,劳动木兰长船驶过溟海,就为了给他送一封信。

云靖青本来也没把这一桩婚事放在心上,当即要回信答允,不巧那信笺却被丛靖雪看见了。

退婚一事非同小可,怎能由她与卢俊二人如此草率便说定。何况那卢俊提出退婚,对女孩儿家的声名大有损伤。

杜靖川身为大师兄,这个浑水,他是非趟不可了。

众人下船之后略作休整,便要取道金陵。

他们下船的地点与金陵相去不远,杜靖川精研阵法,当即施展毕生绝学,祭出缩地成寸的玄妙阵法。

上一刻他们还在那海边小城,下一刻便已经到了金陵城外。

金陵此地,水软山温,繁华富丽,民风开放。

正是盛夏暑热的时候,街市上商铺鳞次栉比,小贩沿街叫卖,有卖花的,卖果子的,卖冰碗的,还有卖各种竹编的小玩意儿的,好不热闹。

云靖青是侯门贵女,自小生长在这金陵繁华之中。丛靖雪进入学宫之前,也曾下山数次。贺兰月更不必说,离开草原之后,曾经走过很多地方。

只有谢苏,在永州的时候,他住在谢府,抬眼望去只有一方天空是自由的,后来到了蓬莱,山中清净,也没见过多少外人。

他虽在学宫历练两年,但学宫的夫子、主事、弟子、杂役,加起来也不过就是那么多人。

此番到金陵,是谢苏第一次真真切切摸到了人间的模样。

他们这一行人十分引人注目,每当与路边女子的目光对上,丛靖雪总是显得十分腼腆。云靖青自然还是那个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贺兰月故意走到最前面,他的相貌异于中原人,收获了不少注目。

而谢苏生就一双琉璃色眼眸,路人看到他,总是要愣上一愣,谢苏却浑然不觉。

总归是这几个年轻人相貌太过出众,又穿着学宫一式的月白色衣衫,走在人群之中十分显眼,一望即知他们是修仙之人。

到了稍微人少清净的地方,杜靖川施了一个术法,淡去了他们身上气息,即使走到街上,也只如寻常路人一般。

云靖青带路,他们离开繁华热闹的街市,又走了片刻,到得卢府门前。

第69章 今夕何夕(一)

杜靖川这样不请自来,倒是把卢家上下全给惊动了。

那封盖有卢俊印鉴的亲笔信递进去还不到一刻钟,家主卢方海便惊慌失措出来相迎。

身后有小厮提着一只鞋追跑过来,是卢方海大惊失色之下,连鞋都跑丢了。

陈朝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寻常百姓,都对修仙之人很是崇敬。

就连皇帝陛下本人,一年之中少说要在天清观住上三个月,又将天清观的观主奉为国师,礼遇有加。

金陵城中有修仙世家求娶公主,说起来,都用不到“下嫁”二字。

何况是昆仑这样的大仙门。

云靖青既是昆仑高徒,又是侯门嫡女,这样一桩婚事,卢方海梦里都能笑醒,看到自家儿子一纸退婚信,险些没有两眼一黑晕过去。

他亲自将杜靖川等人迎进正厅,请入上座,又疾言厉色要小厮去把卢俊那个不肖子拿过来,一再解释退婚之事他并不知情,卢家绝无此意。

云靖青冷若冰霜的神色之中,更兼有一种隐隐的不耐烦,嘴唇一动,像是想要说话,被杜靖川看了一眼,忍住没有出口。

卢方海又怎么看不出做主的是杜靖川,笑了数声,目光不觉向其他几人看去。

云靖青自不必说,杜靖川带来的这几位年轻弟子,各个芝兰玉树,英姿挺拔,卢方海不由在心中拿几个族中也算出色的子弟与他们相比,深觉自家子侄差得太远。

“金陵城一到夏天便暑热难耐,不比山中清凉清净,还请仙师先喝杯茶。”

卢方海定了定神,亲自斟茶,又将茶杯恭敬地放到了杜靖川面前。

贺兰月笑了一声,压低声音对谢苏道:“确实暑热难耐,你看他一脑门的汗。”

卢方海自己似乎也有察觉,借饮茶的时机不动声色将额上的汗拭去,却不是热出来的,是急出来的。

他转过头,又低声催促身边的小厮,质问怎么还没把卢俊那个逆子带过来。

杜靖川仍是那个不紧不慢的样子,胖大身体将椅子占得满满当当,笑道:“家主不必动怒,将令公子请来,将事情说清楚也就是了。”

卢方海连连点头称是,只是那额上的汗总不见少。

贺兰月又道:“这金陵城中,好像是要比学宫热得多了。”

谢苏却觉得外面确有暑热,但这卢家宅院之中,似乎别有一种清凉,与外面街市上很是不同。

他靠近贺兰月的耳边,轻声道:“少说话。”

贺兰月会心一笑,也轻声道:“知道。这时候要是说话,难保回去了不被那位大小姐捅上三五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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