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上哪里去找木板。
然这时候却听得周梨说:“不必修了,我看老驿长如此热情,一定要安排我们住在着房间里,多半正是为了叫我见此情此景。”
“啊?”沈窕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周梨此话是何意。
这时候只听得窗外的风雪里传来章玄龄的声音:“老驿长是想告诉大人,此驿站该修葺了。”
“那就修葺啊!”沈窕不解,坏了就修,还要专程等姑娘发话才能修?又道:“本地官员的执行能力真差!”
“没钱拿什么修?”这时候周梨却是叹了口气,一面抱着肩膀起身,捡了氅子披在身上,示意她也赶紧穿上,别不小心着凉了。
一面又道:“从后虞建立之处,从金商馆里拿出来的第一笔钱,其实真正是用在这各处驿站翻修之上。尤其是今年的年初要举行科举,去年便已经大肆拨款给地方衙门,就是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各处驿站设施都给完善,也好供给沿路的学子们遮风避雨。”
她说到这里,环视着四周这破烂不堪的屋顶墙壁,“这笔钱,究竟是去了何处?”他们这一路走来,因是微服私访,所以并未走大道上,便不曾留意这些驿站。
也不知商连城在后头,他的大队人马走在这州道上,究竟是有没有发现端倪?
却不知商连城正因为队伍人马过多,所以想着那驿站就算再怎么大,也不可能住下他们这许多人,索性也不去专门能赶时间住驿站,就是走到哪里就住到哪里。
正是这样,便没有留意到这些驿站。
有的倒是拿钱翻修了,在外看倒是大模大样,可是真正走进去了,却是冰锅凉灶,几张烂木板搭建的便是床。
拨款还是没有用在刀刃上。
沈窕听得周梨的话,心中也是一时颇为沉重起来。本以为这一路上遇着些一手遮天的官员,已经算是大开眼界了。
哪里晓得,他们所看到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章玄龄那里站在窗外的风雪里,拿笔继续写。
沈窕拿了氅子披上,这才朝周梨道:“我去请老驿长来。”既是他有意而为之,怕也是想要周梨为其做主。
周梨颔首,又让人去找木板来将这窗户暂时钉住。
老驿长早就等着周梨的召唤,这进来,就立马跪倒在地上,不等周梨开口便道:“小老儿一个人有罪,还望大人莫要牵连别人。”
“你何罪之有?”周梨坐在炉火前,早就发现这炉火里的木炭下面,竟然都是些石碳,也就是煤,只是老驿长却将一些木炭遮挡在上面,怕也是不想叫人知晓他这石碳从何处来吧?
不过周梨当下并未着急问起石碳来源,一面示意他先起来回话。
而叫她这样一问,老驿长抬起那饱受风霜侵蚀的脸,目光落到甲字军们正在修葺的窗柩上,“小老儿只是觉得,再多言语,只怕叫大人听来,也不过是哭穷喊冤罢了,只有叫大人也体会夜宿这风雪一夜,才知晓驿站里的艰难之处。”
“胡闹,若是将大人给冻伤了,唯你是问。”沈窕听到这话,不免是有气,能说就说,还要做这些周折!
她的话将那老驿长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小老儿并未存心,只是这驿站来供路人休息落脚之地,眼下却还不如那山林野庙,小老儿一时慌了神,才……”
他紧张不已,解释起来也吞吞吐吐的。
说到此处,实在怕周梨降罪,牵连到小驿卒身上去,便又跪了下来:“所有一切都是小老儿一人所为,请大人责罚。”
“你起来吧,大冷的天,不要动不动就跪下来,膝盖你是不要了么?何况我责罚你作甚?这寒天腊月里,我只住一夜罢了,可你们却岁岁年年在此,要所责罚,也该叫你责罚我等才是,空为上官,领着朝廷的俸禄,却不知你们在下面过的是怎样的凄苦日子。”周梨觉得人的感情真是奇怪,当年在灾年里时,见过堆积如山的尸体,她也从未产生过这样的悲悯之心。
可是如今,想到了这老驿长在这样的风雪夜里,不知是熬过了多少夜,心里忽然觉得难受不已。
老驿长愣住了,没想到周梨不但没有责罚他的意思,竟然还将所有的罪过都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此刻只吃吃看着周梨,一时也忘记了起来。“大人……”
这时候只听周梨保证道:“本官此番之行,必然是会彻查这驿站款项去往之处,到底是谁人如此胆大妄为。”
老驿长又愣住了,“大人的意思,修葺驿站的银响早就发下来了?”可是这后虞建立了几年,他也是一个子儿不见。
别说是修葺驿站的银子了,就是他们的俸禄也没有到手,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如今也只有他和这无家可归的小侄儿愿意留在此处了。
虽房屋不可在为路人遮风挡雨,但这风月夜里,却也能与过路人们一杯热水暖汤。
与老驿长一同进来的章玄龄此刻只替周梨回道:“后虞建国之初,第一笔款项就是金商馆拨下来,专门用于修葺扩建各州府大小驿站的。在去年为了让去往屛玉县参加科举的学子们有个落脚处,又一次拨银。”
老驿长震惊得苍老的瞳目在眼眶里震动起来,全然不敢相信,原来朝廷竟然没有忘记他们这最底层的人,更是几番几次拨银。
只是一分一毫,都不曾到他们手里来,这如今驿站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梨:“所以……所以……”他反应过来了,所以今日他特意安排周梨住在这破烂的驿站里,分明就是报复错了对象!
当下心中自责无比,只又要跪下。
不过这一次叫周梨给拦住了,反而示意他坐下来,随后指着炉子里的石碳:“我还有一事想问,这石碳从何而来?”
老驿长一愣,倏地一下又站起身来,紧张兮兮的还要继续跪,嘴里则求饶道:“周大人,小的并非是有意私采矿源,实在是小的年老体衰,再上山砍柴已经十分吃力,所以平时得了空闲,便去了那乌鸦山下的黑河沟里捡回这些石碳来。”
周梨闻言,眉头不由得皱起来,心想那白石矿山乃采大理石之地,与这乌鸦山又相隔数里,那么这老驿长口中能从乌鸦山下面的黑河沟里捡回这些石碳,分明就是此处也有人在这里开采矿场。
不然的,石碳都这样粒粒分明暴露在外,为何地方衙门还不给设立矿区?也没有上报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