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曜对李晟,算是有几分了解的,也不辩解,只将自己如何认出白亦初的事情一一说来。
后又说白亦初的确失去了记忆,自己找人查过,他被卖了好几次,才叫周家给买回去。
而此前卖他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杳无踪迹,极有可能用的是假户籍,以至于他也无从查起。
不然一定要抓到将他偷偷卖掉的人。
最重要的是,白亦初什么都不记得,他也不敢强行认亲,直至回上京之前,终究不放心他,才认了他那小娘子做义妹。
又细说自己同他那小娘子如何认得,样样说得清楚。
最后信誓旦旦道,“他如今连公孙家的门槛都没踏进去一步,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李晟盯着他,想从公孙曜的脸上寻到一丝的说谎痕迹,但最终叫他失望了。他慢慢收回目光,也不知是信了或是不信,但是口吻却不似此前那样充满了威压,温和了许多,“你起来吧,你表兄乃国之重臣,可以说没有他,便没有当今的盛世,只可惜天妒英才啊!”
公孙曜却没敢真起身,只是将头稍微抬起来。“不敢,皆是表哥分内之事。”
李晟却没有理会他,自顾地说道:“朕今日看了他的卷子,很精彩,本还诧异芦州那样的穷乡僻壤,怎能滋养出这样才华横溢之子,不想竟然是轻舟的血脉,既如此,朕倒也想得通了!也很宽慰,这孩子大难不死,且还有这样的出息,果然不愧为霍家儿郎。”
说完这些,才将目光重新落到公孙曜的头上,“这一次科举,朕亲自阅的卷子,所以你该明白,朕是怎样看重这一次的科举了。更何况他还是轻舟留下的唯一血脉,朕若不爱护他,岂不是要寒了天下老百姓的心?”
末了,只抬手让公孙曜起身。
这一次公孙曜倒是没有推辞,只谢了一句:“多谢陛下,陛下英明!”便站起身来。
怎么出的宫,公孙曜也不知道,直至耳边听到更夫喊着天干物燥,他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拉开车帘子,发现早就已经离皇城很远很远了。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很快便将他有些浑浊的脑子吹得清醒过来,一面开始回想起御书房李晟的那些话,那颗始终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阿聿终于安全了!
他也终于能睡个好觉。
所以回了府里,也直奔他母亲的院子。
他这大晚上被忽然急诏进宫,除了他母亲之外,兄嫂和侄儿们也都齐齐等着。
大抵晓得他回了府,会在先来这里,便也都在这里等着。
但这满院子,除了公孙夫人之外,便无一人知晓白亦初还活着的事情。
公孙曜的母亲今年已是花甲,和周梨姐妹俩有些相似,她出嫁后,弟弟霍轻舟才出生。
所以她的长子,也就是公孙曜的大哥,甚至比霍轻舟年纪都要大。
但公孙冕却因当年公孙将军战场中毒,以至于他生下来后身体孱弱,但是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都强健如牛犊,也完美地继承了祖业。
当年公孙将军虽是解了毒,但最终就留下了后遗症,所以便自此告别沙场,夫妻二人隔了许多年,才生下健康的幼子公孙曜。
以至于这皇朝,即便是两个武将家族联姻,但能手握重权的,却从来只有一家。
也是公孙将军的退下沙场,才有了当年一枪敌万人的霍轻舟。
“二弟!陛下诏你去进宫,可是为了何事?”公孙冕十分担忧,
一见公孙曜进来,便急忙拖着孱弱的身体站起来问。
“大哥不必担心,并没有什么,反而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公孙曜一想到白亦初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脸上就不禁展露出笑容来。
但是公孙冕不明白,连升官对弟弟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想不通,“难道要让咱们家的小子也去豫州?”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时隔多年,公孙家的人也能上战场的了。
然这时候公孙曜已经走到了公孙夫人跟前。
公孙夫人年纪大了,这会儿躺在软塌上,他跪在榻前,“母亲,阿聿那里,过了明路,以后不必担心什么了。”
原本闭着眼睛的公孙夫人听得他这话,忽然睁开眼,垂老干枯的手忽然充满了力量,紧紧抓住他,“你说的是真的?”
“是,陛下亲自开口了。”公孙曜也很激动,声音有些哽咽地点着头。
而身后公孙冕一干人等,很是茫然。“什么阿聿?有阿聿的消息了?”
如今白亦初的身份李晟都知晓了,公孙曜也不怕什么人多口杂了,只兴奋地转过头来,“大哥,阿聿来上京参加会试了,我听着陛下的意思,想来他也是上了榜,后日便也要入金銮殿的。”
公孙冕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你方才说什么?你说阿聿?”
“是,是阿聿,他来上京了,如今就住在银杏街那边。”公孙曜再次解释着。
一面又怕公孙冕不信,只自己如何在芦州发现白亦初的话一一道明。
“皇天保佑!”公孙冕激动得浑身都颤抖着,“小舅舅泉下有知,也该明目了。”可又忍不住责怪起公孙曜:“你为何不早说?也不将人接来家里,那在外面,如何能比得了家里好?”
这时候公孙夫人开口了,“也是为了阿聿的安危考虑,老大你不必怪你弟弟。”
不过大家虽高兴,却也担心霍家那边,又拿规矩一套,让白亦初回将军府去。
然而公孙夫人一想起那宗族谱书上,并没有阿聿的名字,弟弟名下便是一片空白,只冷笑一声:“想得容易,当初我求他们将阿聿的名字添上去,便百般阻拦,如今阿聿再回来,休想像是当年一般!”
这一夜,对于整个公孙府来说十分欢喜,大家都处于一种兴奋激动中。
那霍轻舟小时候,又是公孙冕这个侄儿亲自将他带大的,所以对这个小舅舅的儿子白亦初,也是充满了期待。
他们一夜激动难安免,白亦初他们却惦记明日放榜,早早便歇息了下去。
唯独那韩玉真忧心了一宿。
但第二日见大家都在紧张等着放榜,便也没提昨晚天权来家中之事。
周梨还是叫萝卜崽在去等消息了,但想到这里是上京,人只怕比那芦州还要不知道超出多少呢!也叮嘱着他,“你莫要挤进去,在外听一听便是,反正早晚咱能晓得的,不差那点时间。”
萝卜崽自然是应了,也将周梨的话放在心上,一路马不停蹄跑去瞧榜,果然见这里人山人海,的确不是芦州能比。
加上他来得也不早,便没冒险挤进去,只在外面游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