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少主也就是杜仪还没出生,也就借着调换死囚犯一事,将杜仪的母亲给换了出来,到了流放那一堆里。
然后被流放到了马家坝子。
也是巧,杜屏儿的母亲也就是周梨的姑姑周香椿因当时含恨嫁过去,心中有怨气,使得那第一胎没养好,生下的儿子不到几息就断了气。恰巧杜仪的母亲也是那晚上生产,便求了杜家,将孩子给换了过去。
周香椿那时候才死了儿子,心中愧疚,觉得对不起孩子,所以眼见着襁褓中的杜仪,也不舍他从小过那流放犯的艰苦。
从此和杜来财便当杜仪是亲儿子一般养着。
但到底那杜仪的亲生母亲也在马家坝子,虽是犯人,但时常能见着。
杜家夫妻见着杜仪又聪慧,一点不像是他们乡下人家老实,便晓得往后也是会晓得这身世,索性不瞒他。
本来杜仪计划着将他母亲救出,但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母亲的身份被发现,那些人为了灭口,将整个马家坝子都给埋了。
他死里逃生,但是那么多人却因此丧了命。
小韩大夫知道的并不算多,只能和周梨说个杜仪的身世大概,又道:“少主本来已经认命,只求身边的人平平安安,哪里晓得那些人不放过他们,眼下他已是被逼上了绝路,不提从前云台案里
那些枉死的亲人朋友,便是马家坝子这些人的大仇,他也不能不管。”
云台案周梨压根没听说过,她自认为也是翻阅过了不少史书,甚至那野史也没少看。
却是头一次听闻云台案。
虽这小韩大夫说得也含糊不清,但马家坝子那些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尸体,却是历历在目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说来,当初表哥匆匆离开这芦州,是有人再查他?”
小韩大夫摇着头,“还没查到他的头上,所以他便急匆匆离开,就怕拖累了大家。而我们韩家早就不朝堂上了,这几代人都在行医,也追不到我们的头上来,他才放心叫我来这芦州的。”
“难为了他。”自己在外逃难,还要顾着这里。周梨心中有些难过,又替他担心,不晓得身上背着这也一个大担子,该是怎么难熬。
不过也算是弄清楚了,杜仪不同意小韩大夫和杜屏儿在一起的缘由。
因此刚才对杜仪的那点担心也随之就散了去,“他自己也是那苦日子里熬出来的,还讲究什么尊卑一说?你不理会他的话,这婚事就这样定了,我这回去就和姐姐们商议。”
小韩大夫却仍旧是有些担心,“真的可以?”
“为何不可以,成婚的是你二人,你俩只要不反对,谁也阻止不得。”不过周梨话是这样说,回了家里去,她还是先去问杜屏儿。
杜屏儿想是也知道自己为何发胖了,倒也不着急,但是晓得周梨明日去找小韩大夫,为的正是自己的婚事,早就盼着。
如今见周梨来了,只忙上前拉起她要去房间说话。
“我正好也有话与你说。”周梨顺手拿起桌上的杏子,一起和她进屋子里去。
只不过那杏子还未完全熟透,一入口酸倒牙,叫她连喝了两口茶水,这才去看杜屏儿写出来的话。
杜屏儿心里急,早一进门就急忙拿起自己桌上的炭笔将自己心中所想问的话给写出来。
周梨这厢看了,却是没忙着回她,而是问道:“表哥和小韩大夫之间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
杜屏儿先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周梨见此,若有所思:“那你也该晓得,表哥不同意的。”
杜屏儿垂下头,两只放在桌面的手相互绞着。
“既然你晓得,你还是想要同小韩大夫在一起?哪怕晓得表哥会不高兴?”周梨再问。
杜屏儿沉默了片刻,才点头,目光里有着几丝坚定,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拿起炭笔沙沙在纸上写了一大堆话语。
无非不过是知晓杜仪觉得欠了杜家的,将来要给她找一个世间最好的夫君,而小韩大夫又属于杜仪的家臣,于杜仪看来的确是配不上杜屏儿。
但是杜屏儿觉得,她就算是治好了喉咙,也不是那上京里的贵族小姐,学不来他们的优雅高贵,如何配得起那些个贵公子?
而跟小韩大夫,他们是能说到一处去,所求也非富贵荣华,只要平安喜乐。她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只想要过这平凡日子,什么高门大户,是断然不合适自己的。
显然,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小韩大夫在一起的。
周梨见了,沉思良久,最后问道:“真要在一起,不后悔?”
杜屏儿仍旧点头。
周梨盯着她看了会儿,似乎想要等她反悔一样。不过最后也是没等得,于是便笑道:“其实就是以后反悔也不要紧,如果过得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你也不要因为今日是你自己的选择,从而以后便委屈自己那样过一辈子。”
杜屏儿不解周梨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用一种茫然的目光看着她。
周梨微微一笑:“阿初努力,想出人头地,是让我将来不受制于大部份人。一样的道理,我们努力,也是希望家里的每一个人将来有更多选择的余地。你也一样。”
她起身走过去拍了拍杜屏儿的肩膀,“屏儿姐你也一样,有很多选择。所以今日之事,虽说是定了一辈子,但若真过得不好,你也可以回头。”
她说得这般清楚,杜屏儿哪里还不懂?周梨在告诉她,她有诸多的后盾,哪怕将来和小韩大夫没有过上自己所预想的好日子,也可以回到这个家里来,他们会为自己解决一切。
她这个时候的感动,已经不仅仅之时用一个拥抱就能表达清楚的了。
周梨被她抱在怀中,依稀听到了她那静悄悄的嗓子里,似乎正发出一种轻而陌生的声音。
她忽然有些惊喜地松开杜屏儿,伸手摸着她那微微颤动的喉咙,“屏儿姐,你再试一试,我好像听到你刚才发出声音了。”
杜屏儿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种感动之中,压根就没有发现自己在这不经意之间,居然发出声音了。
当下听到周梨一说,也下意识伸手朝自己的喉咙摸去,然后张着嘴,根据自己以往的记忆试着发声。
随后一个生涩的音调从她的口腔里传出来。
很小很轻,但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周梨欢喜得不行,只马上喊了香附去请小韩大夫过来瞧。
这算是今年最是欢喜的一件事情,杜屏儿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只是已经好几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她,对于音节已经有些陌生了,开始说话的时候磕磕碰碰的,有时候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