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非得要看卷子。
可他现在又非朝廷官员,那考生的卷子怎么可能落他手里去?也是如此,耽搁了一回,才拖到临近中午放榜。
又道:“他家这老太爷,怕是做官做糊涂了,自己都告老还乡了,还想耍在官场上那股子威风。我听人说,本来他也不至于排到这第九的,是他这祖父闹了一回,叫其他两个考官心生不悦,索性给他画了一个×。”是没有叫宋晚亭落榜,但也叫他从前五掉到了前十。
周梨听罢,也是替这宋晚亭惋惜,“如此说来,他如今怕是不好过了,那许多人都将银钱押在他的头上,现在不但没得榜首,还险些丢出前十。”而且早前又在城中炒得风风火火的。
白亦初这会儿却已经有些坐不住,人虽然坐在周梨身旁,但手却是已经耍起了招式来,嘴里只说着:“我和他也算是打了几次交道,人是傻愣了些,但才学是有一点的,去年叫清风书院连累背了人命,今年又叫他家里牵连。我要是他,这会儿可赶紧找个庙里烧几根香拜一拜了。”
有没有真才实学周梨不清楚,不过细数起这宋晚亭,从去年七夕到如今,的确是倒霉。
但周梨有些疑惑,“你对他倒是上心。”
“我对他有什么上心的?只是见着也是能说道一处去的,怜他白白将光阴浪费在了清风书院里。如今我们武庚书院虽是也有不少学生,但底子到底是不如那边,真要想叫武庚书院长久,到底是要几个学生来打响名声的。”也正是这样,白亦初是有些想将人给哄到武庚书院里来的。
只不过眼下还没得机会罢了。
第46章
周梨那脑子里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只猜测起来,“若说早前将宋晚亭捧上天是那清风书院的手笔,可这后来他们家也这样沉不住气, 就他那祖父,还是在朝中做过大官的,这般急躁行事, 好生奇怪,别是他们家要出什么事情了吧?”
白亦初本想叫周梨莫要胡说,可听她这样一分析,这宋老太爷的种种行事,还真是有些那意思。
不过还是告诫着周梨:“这样的话,我们俩私底下说一说便是了。不管怎么说,那瘦死的骆驼比马都大, 这样的人家我们是惹不起的。”
他说完这话, 看朝周梨的目光,隐隐有些忧虑。
这叫周梨不免是担心起来,“怎么了?”
白亦初也没心思把玩招式了,两只手臂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我找了人打听,那上京里,真的有李司夜这一号人。”一双灿若星光的眼睛里, 此刻蒙着一层浓浓的担忧。“和你说的一样。”
周梨急忙安慰他, “那又如何?如今你已经是秀才身份了,便是真的要和齐州打,也不会轮到你了, 他又没上学,如今你们算是没什么交集了。”
白亦初是和李司夜错开了, 可是他担心的一直是周梨。
梦里的周梨仍旧早早离开了他,所以他看着眼前还鲜活恣意的周梨,心里莫名是有些害怕的。就怕哪一天,这个世界上忽然没了她的存在。
但眼下看着周梨好好的,他也没敢将那些话说出口。
人家常说一语成谶,从前他是不在乎这些的,可眼下在乎周梨,就不敢随便开口了。
又见她因自己而露出忧愁,便将心中那些担忧不快都给压了下去,换上一张笑脸来,“弘文馆近来是无事了,书院那边云长先生也叫我好好休息几日,我们去城外赏菊登高。”
“好啊。”周梨虽没有那闲情雅致,但想着来了这州府这么久,一直忙于生计问题,也没有好好四处游玩,如今听他提议,自然是高兴的。
又邀着家里人都一道去,还请了小韩大夫。
只不过连续两日的阴雨,第三日才放晴,趁着这难得的好太阳,一家老小便迫不及待地上了租来的马车,一起往城外去。
元氏却还惦记着粮食的事情,如今那新粮一上来,她就有了要买来储存着的习惯。
到底是闹灾那一年给饿怕了,所以马车上还在和周秀珠念叨着个事情。
高高兴兴玩了两日,前来拜访白亦初的人仍旧是不少,周梨见着光景,也是耽误家里铺子,便叫他早些回了书院里去。
也是过了两日,那天一早下起了毛毛细雨,城中各角都荡漾着晚秋的萧条凉意,街边也不晓得哪里飞来了许多的落叶,叫风卷在一起,如今被雨水再一浸泡,便发出一种腐朽味道来。
衙门那边喊人遍街清理着,小摊小贩们也被迫挪位置,不高兴的抱怨声音从街头巷子里传过来。
周梨趴在柜台边上嗑瓜子,只觉得还是忙一点好些。她身后的小炉子上,烤着两个地瓜,已经能闻到香味了。
“这天冷啊,我见着从城外山上下来的那些人头上,竟然还结满了霜粒。”柳小八朝着掌心哈了一口气,坐到小炉子边来说着。
周梨也附和,“亏得咱们去看花看得早,听说这两日都给冻没了。”便说那一处摆摊卖吃食的太心黑,一个烤红薯竟然要好几个钱,那钱在城里都能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钝了。
两人吐槽着黑心贩子,街上忽然传来一阵疾驰马蹄声。
但凡一下雨,街上人就少。人一少就显得十分清冷,忽然多了些人,大家都积极热忱地却瞧。
周梨和柳小八是一起起身朝铺子外面看去的。
却见是二三十匹大青马,上头坐着的都是些生面孔,穿着甲胄腰间挂着剑。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小队的衙差。
整整百号人了。
这些衙差倒是衙门里的,只不过眼下一个个面色冷肃。
一直等着队伍从铺子前面打马而过,两人这才惊呼起来:“这是怎么了?”
四邻八舍的也都纷纷走到街上来,目光仍旧追随着已经走远了的队伍,嘴里满是疑惑言语,三五个交头接耳,猜测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有人凑来问周梨:“小周掌柜,你和那知府大人多有来往,可是晓得是出了什么事情?”
说起来,自打白亦初从考场出来后,周梨就再也没有见过公孙曜了。
那余经历倒是遇着一回,却是急色匆匆的,也不知道在忙个什么,反正也没工夫和自己打招呼。
她摇着头,“衙门的事情,我如何晓得?”一面和柳小八说:“要不咱去看看?”她瞧见已经有胆子大的,追着那队伍去了。
柳小八看了看铺子里的卤菜,还有周秀珠那边也开着门,她自己却在后院里慰衣裳,便道:“罢了,若是去了,有人过来,怕是忙不开的。”
又说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会传开,哪里需要亲自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