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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问月(4)+番外

作者: 水天/seeter 阅读记录

清朗长笑一声,衣袂飘飘中,月天心携起珈儿的手,轻掠上岸,转瞬间便去得远了。

清寒沓沓,枝叶寂寂,瞬间只空留一地堆银砌霜般的积雪,不见半点足痕。方才之事,竟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

老艄公手持犹带月无心体温的玉佩,一时竟呆怔了

5

帝乙木在清晨的鸟鸣声中缓缓睁开眼来。阳光疏淡,梅香清浅,所处之地只是小小一间静室,却有着说不出的安宁温和。

——就象那人身上的气息一般。

“呀,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有着清脆嗓音的俏婢珈儿欢叫了起来,立时将枝头的雀声都盖了去,“我这就去回报主人,他听了一定喜欢!”

帝乙木目光闪了一闪。那人当真会关心自已的死活?

珈儿不知他心中所思,犹自喜滋滋地往外走,边走边叹:“这两天可把主人给累坏了!从没见过象你这般的病人,明明昏迷着,却还不许人接近,但凡别人喂你的药食,你一律都全给吐出来,只有主人走近你身边你才会变得安稳——这哪里是救人,简直是找了个祖宗来侍候呢!”

帝乙木脸上一烫。他是知道自已的,数十年刀光剑影的生涯,早养成了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孤僻性子,就算在昏沉中,若不是熟悉的气息,他也会本能地抗拒,加以排斥,想不到却因此累坏了那人。

心中一阵莫名的甜意。越累越好,累倒了……才好。

他抱住自已的那一刻(汗 ̄月天心大喊,我才没有抱他!),帝乙木便知道自已完了。虽然明知那人也是男子,又是不好惹的蜀山门人,可是,爱便是爱上了——纵横江湖数十年,对于自已想要什么,他从来都分得很清楚,自欺欺人那种蠢事,绝不是他帝乙的风格。

只是,那人……却是那般地清流绝俗,一尘不染,那双澄澈的眸子似永不会动情,永不会为谁停留——每思至此,纵然强悍如帝乙,也不由得心下黯然,暗暗神伤。

希望那人会认真地看着自已……哪怕只是因为生病……

珈儿兴冲冲地走了出去。幸好她的修为,离识人度心,念转便知的散仙境界还差上老大一截,否则,知道了这时帝乙木的心中所想,她只怕会第一个冲过来掐住帝乙的脖子,揍上个百十来拳后,再一脚踢下山崖喂狗——忘恩负久,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连她主人的念头也敢动!

门帘一挑,露出一张宜喜宜嗔,雅淡脱俗的清水容颜。

太上忘情,月上天心。来的可不正是江湖人称忘情月的月天心。

帝乙木的心制不住地呯呯跳了起来,盼着他开口,又怕着他会说出让自已离开的话来。

幸好月天心只是温和笑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双明眸如秋水闪耀:“好内力,醒得比我料的还早。你现在觉得怎样?”

帝乙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据实以告:“内功已恢复了九成,伤是不成问题了。”不知为何,在那道清亮逼人的目光面前,他就是没办法说出假话。

“你是一代魔神黑石老人的门下罢?”月天心微笑看着他,神情平和诚挚,如遇老友寒喧,“说起来,我们还是世交——家师二十年前曾在大雪山与尊师有一面之缘,回来后对我们说,黑石不愧为一代豪杰,只可惜境遇坎坷,心胸不免偏激,要我们日后遇到,须执长幼之礼。不知尊师现今何在?”

并不惊讶月天心怎会看出自已的师门,蜀山的学识渊博卷籍丰富,便连号称武学宗脉的少林也比不上,只是却想不到隐然仙家一派,众望所归的蜀山掌门会这样评价自已的师父,当下心中一阵激荡,答道:“多谢尊掌门关心,只可惜家师已在十年前过世,听不到了。”

“呀。”月天心轻轻讶叹,大感意外。学武之人本就长寿,象黑石这等修为极深者,活到百年以上乃是寻常之事,本想发问,却又忍住,微微一笑,转回正题,“冲着这份宿缘,不知我能否称君一声兄?”

帝乙木一怔。月天心主动接近他,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但看月天心的神情,分明是有事相求。心中无端地一酸,心道,你要我做事,说一声便罢,我永远也不会拒绝你,为何却要转着弯子,攀着交情来套我?

月天心何等人物,见他神色,已猜知帝乙心中所思,不由歉然一笑:“你生气了,是么?我不该用这些俗世的法子来对你的——不过我所说的,句句是真,你要是不喜欢,我这里向你陪过不是。”

明明知他心机深沉,却怎当得住绝世美颜、心上之人这般软语相恳,帝乙木长长地叹了口气:“天心,我是栽给你了。有什么事,你直说吧,是不是要我的项上人头?”

爽朗一笑,月天心心中甚是欢喜:“没那么严重。只是,我想去你们天道盟里那座禁山,找样物事,你可肯让我去么?”

帝乙木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月天心提的会是这个要求。

6

北方的霸主是帝乙木。凭借过人的实力与谋略,他在数年间创立了天道盟,并以之纵横水陆,无往不利。天道盟的总舵则安在雪山之巅,其四周数百里都设为禁地,硃笔黑碑写的分明:擅闯者,杀无赦!

然而外人并不知情的是,便在这禁地之内,还有座禁山,此山便是天道盟中人,不经允许也不得入内,被人称为:禁中之禁。

至今为止被允许进入过的只有三个人:天道盟的军师司空璃,左堂孙明,右堂楚情。三人进山时都是神彩奕奕,自信满满,出来时则全成了灰头土脸,身上看得出激烈打斗过的痕迹。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谁也没法从他们口里问出答案来,自然,帝乙木必定是知道内情的,只是,谁又会吃错了药,敢去问他们至高无上,威严冷漠的首领?

“山里……很危险……”帝乙木回答得有些困难,对于这个理由他自已都觉得可笑,蜀山的弟子又怎会是害怕危险的人?可是,那里当真是很……

“我知道——玉芝仙苑,杀机三重,对么?就算过了那三关,也未必能找得到玉芝。奈何,我不能不去——”月天心的面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苦笑神色,他挽起衣袖,将如玉的右腕伸到帝乙木的面前,“你也是懂行的,你且看看我这脉——”

面对月天心的坦然不设防,帝乙木暗道一声惭愧,内家高手多数也是半个医家,帝乙木自也不例外,他一出指,便按住了月天心的寸、关、尺三部,凝神细察。

初时并无异常,时间一久,便觉出月天心体力另有股杂乱狂野的气机,暗暗地在气海里流窜,月天心那样深厚的内力,竟然压它不住,反被它一点点吞蚀了去。

帝乙木震然变色,不敢相信地瞪着月天心:“这是化血大法,早就失传了的,你,你为何要练这种阴毒邪门的武功?”

人身原有气、血二物,为生命之本原,练武人翻来覆去练习的,也不过就是怎样令这二者更健旺,但那化血大法却大是不同。练习化血大法的人,常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内力突飞猛进,进入高手行列,但那真气却不是苦练得来,而是从自身的血脉中化出——化血大法,便是化血为气之意——一个普通人哪里有那么多的血能化作气?因此练这功法,下场只有两个,一是自已血竭身亡,另一种便是要不停地吸食别人的鲜血,以供化气之用。

这种武功损人利已,且恐怖诡异,本是邪派的不传之秘,身为名门弟子的月天心,又怎会练上这种恶毒的功夫?

月天心知道帝乙木在想什么,无奈一笑:“当初只是事急从权——血魔的名字你听说过罢?那是我们蜀山的宿敌,每几十年就出现一次——上次它现身的时候,不合正遇上了我,我自是打他不过。后来蜀山弟子一起赶到,才联手击退了它,但那时我已经中了百余掌,内伤加上火毒,几乎当场便要血管爆裂。师父没法子,就将这心法传给了我,本想是度过那劫后便用自身的内力打散了它,谁想那回它化了我太多的血,邪力陡增,竟再也驱之不出,还愈有加重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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