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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狱后我走上人生巅峰(351)

李弈歇斯底里,近乎癫狂一般的嘶喊!

但谢辞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江风呼呼,猎猎拂动他的披风,谢辞站在砂砾地面上,垂目看着不愿屈居人下强行撑着剑站起来的李弈。

呼啸的风自两人之间而过,谢辞忽笑了一下:“李弈,你真的不明白闻太师为何不选你吗?”

这句话不高,李弈癫狂的神色和嘶喊陡然一滞,他倏地抬眼,谢辞一双清亮的冷目仿佛直透他的内心。

“李弈,你其实都懂。”

李弈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懂呢?

闻太师为什么放弃他。

冯坤为什么最后把镇武军给谢辞。

一个忠,一个义。

不管大忠小忠,大义小义,李弈都不怎么有。

唯一过得去的,也就没有在北戎占据上风的时候背刺而已。

当然,这不是因为李弈有多少正义感,而是因为他不蠢。

谢辞淡淡一笑:“李弈,你是想做皇帝吧?”

说到底,还是这个吧。

否则,李弈如果归降改投,也是能得到荣华富贵的,可李弈不愿意。

他由此至终,目的就是万万人之上的主宰之位。

为此,他可以牺牲身边的一切人事,权衡利弊,无所不用其极。

一个为了当皇帝而谋天下。

一个为了山河万民责无旁贷而想登顶。

这么说吧,但凡隆庆之子有一个是英主的苗子,谢辞恐怕都不会走上这一条路。

但李弈不是。

李弈脸色霎时变了,谢辞的目光锐如鹰隼,一下子将他所有光鲜亮丽的说辞全部剥落下来,剩下的都是赤果果的欲望和不甘。

谢辞淡笑一收,冷冷道:“你甚至牺牲冯其州父子!”

谢辞何其聪敏,翠林水道,他一下子就还原了李弈的整个反扑计划。

彭城所有关隘是水路石闸门最先告破的,是谢辞的兵锋强悍所致,但难道没有李弈的几分刻意吗?

不惜把冯其州父子摆在必然牺牲的位置上,连谢辞都知道,冯其州父子忠心耿耿追随李弈已多年。

上次贫民先锋军被胁迫,那这次呢?

谢辞有句话想质问李弈很久了,他恨声:“大魏沉疴多年,养出一大批豪族,你搅动天下,和这些人联合成军,你想过以后怎么解决吗?!”

“你真的不会又是一个隆庆吗?!”

提起隆庆,李弈凌厉的神色终于崩了,这是他的杀父灭门仇人啊!

“你放屁!谢辞!你胡说八道——”

李弈声嘶力竭,他甚至一下子撑起来,长剑一横,谢辞身后的张慎黄宗羲等人立即上前一步,横剑。

谢辞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去。

李弈死死瞪着谢辞,沉重的喘息声:“我和隆庆不一样,这些人,我以后都会解决!”

他跄踉着,以剑驻地,嘶声。

顾莞却插嘴说:“不,其实你知道,你解决不了的。”

她说得非常笃定。

因为上辈子,李弈掌摄政大权,除了一个朱照普,他谁也没用。

说明啊,他心里其实明白得很的。

顾莞啧一声:“别狡辩了,你就是想当皇帝。”

这一句又一句,相视一笑,笃定的眼神和话语,一下子戳中了李弈内心最深处的隐秘位置,像一条挫子狠狠将他所有掩饰的外表都挫了下来,他一下子变得狼狈不堪。

李弈终于崩了:“对!我就是想当皇帝,这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他声嘶力竭,神色变得狰狞:“我受够了被人摆布决定命运!”

好吧,没错,李弈从一开始,自他看破王朝末年伊始,他的布置就是直奔天下主宰的。

这过程中,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没有调整过目标!

要么成功!

要么兵败身死!!

没有第二个选项。

李弈神色大变:“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他盯着谢辞,双目赤红滴血一般,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谢辞一样能深切地体会到他的情绪和情感:“他是活活疼死的。”

西北艰苦,旧伤复发,全无办法,连个好些的大夫和药都没有,在那流放地窄小的木板床上,挣扎着,活生生疼死的。

李弈当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哭着,李淳竭力忍着,但小李弈明明白白地看出他的痛苦。

李弈嘶声:“我爹做错什么了?他为了驻守边关征战沙场一身旧伤,仅仅是因为谢信衷已经足可独当一面,他手握兵权的时间也足够久,然后他就该被卸磨杀驴了!”

李淳被伤痛折磨得不成人形,挣扎了一个多月,才死的。

李弈失控了,在这个冷雨兵败的大江边,他浑身浴血,撕心裂肺:“我恨透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不想被任何人摆布命运!我宁可摆布别人,也不能被人摆布!这有什么错?!”

泣血一般的恨声。

其实在场的人,基本人人都知道李淳的,这才一下子想起,眼前的这个,是李淳之子。

谢辞沉默了,其实他很懂这种感觉,深深地懂,因为他也曾深切地愤恨不甘过。

谢辞的冷漠和深恶痛绝一下子敛了,他静静沉默片刻,说:“李弈,但你忘记了一点,有权御就有职责,你不能只要巅峰权力而忽视其余的一切。”

其实说白了,就是权利与义务。

这是对等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视而不见,路必走偏。

谢辞摇了摇头:“为主帅,你不能珍惜麾下将士之性命视之如己;为人主,你竟然把手无寸铁的贫苦百姓推上战场;你视田间等人如器具,你监视他们,欺骗他们,你忘记了当初对他们的承诺,他们背弃与你不也是顺利成章之事?”

他抬头,淅沥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谢辞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李弈说:“其实你都明白,只是在你心中,这些都不重要罢了。”

相似的经历,最终走出了两条截然不同道路,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那么多死于先锋军的贫民百姓,还有被压榨得死去活来的江南底层,谢辞并不觉得李弈有分毫无辜,过去的痛苦不是施虐的理由,唯有坚持自己,时时刻刻自省以免走偏,才能如手中的金属刀刃一般永远锃亮。

谢辞说:“闻太师最后看透了你,这就是他不选你的原因。”

“假如他还活着,知悉你之后做下的事情,恐怕会生生气死过去。”

李弈有今日,闻太师功不可没,怜悯他,真的帮助了他很多很多,包括谋回王爵,包括最伊始势力发展的基础,都是闻太师扶持年少的他的。

“他没有对不起你。”

“但你真的对得起他吗?”

夤黑的深夜,风声萧萧,谢辞的声音淡淡的,在这季春的雨水中染上了一丝的寒。

李弈再也说不出话了。

这个长发披散,紫衣染血,长剑驻地的英俊颀长男子,粗喘着,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他原本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要和谢辞一决死战的,但可能说话的时间太长了,他忽感到江风很冷,呼呼吹拂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