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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狱后我走上人生巅峰(342)

谢辞侧身,和顾莞轻轻碰了一下酒杯,两人的目光轻触了一下,不禁微微一笑。

谢辞视线转回前方的田间身上,微笑仍在,不过已经没有方才温情眷恋。

他勾唇一笑,随手一饮而尽,擎着那个小小的酒杯,巴掌大的天窗滤下的天光正好投在他的脸上,那张剑眉星目的面庞一片刚毅的沉稳,谢辞挑眉,他只说了一句话:“田先生还记得当初出山的初心吗?”

他微微摇头:“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主公,想要的天下吗?!”

骤不及防,如同一击重锤,田间淡然不动的神色刹那粉碎。

他猝然色变!

田间当然猜到谢辞来见他的目的,他也想过对方无数会说的话,他人在牢狱,但心却高高在上。

他是谁,他是田间,李弈对他知遇之恩,双方之相逢,如昔年的卧龙及昭烈。

田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李弈的。

他甚至已经有了慷慨就义的心理准备。

然而他想过谢辞无数的说辞,却万万没有想过这一句,他把谢辞想得复杂,谢辞向来都是大道直行的。

但短短的两句话,却如同一个重鼓,“轰”一声,将所有一切都敲击了一个粉碎。

猝不及防,所有表情瞬间粉碎,田间脸色大变,他甚至,霍一声站了起来。

顾莞看着他,田间和唐汾等人,尤其是田间,他们这些人和李弈之间都有一段故事,田间他们最开始是看出来天下将变,他们胸有丘壑,亦愿一展所长,择明主而出山,最初所愿,乃是有生之年倾尽全力,平乱世还海晏河清的。

但跟着李弈,不知不觉,已经走偏了。

这些年,经历我无数的人和事,宾主情谊越来越深,而随着局势之走,人不知不觉,已经深陷其中。

谢辞的话,“轰”一声敲碎了这次年月纷杂的一切,猝不及防之间,突然直面了青年的豪情壮志和当初的誓言。

谢辞和田间对视一眼,他挑了挑眉,没有再废话,蓦地转身离去。

顾莞也跟着走人了,最后望田间一眼,对方脸上震动猝变的神色。

诶,得益于原轨迹李弈的伟光正,他身边聚拢的,当然是有着正派志向的人物。

还是希望田间能够倒戈吧,毕竟,彭城和李弈足可称得上硬骨头,将士能少伤亡一批是一批,哪怕是江南,战后重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行人快步上了地面。

荀逍低声问谢辞:“杀了还放了?”

秦关掩上厚木板门,也快步来到前庭的院子里。

谢辞站定,他忖度片刻,吩咐:“把他放回去,帮他整理一下,找个小道再放出去,别让李弈那边察觉不妥。”

田间若不叛,以此人之能,后续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但倘若他叛,谢辞的目的就达到了。

值得一搏。

……

月光幽幽,洒在雨后的巍峨彭城之内。

城中百姓有些不安,但被田间唐汾等人联手安抚下去了。

不管如何,都不会给他们带来后方之患。

只是回到刺史府的临时安排的休憩院舍之后,田间却久久不能成眠。

事实上,两边的时间是有些错开的,李弈去往东城宅邸的是今天,谢辞大军的大包围已经完成了。

而田间昨日已经回归了。

今天城东宅邸情绪激昂那里,田间也在场,作为谋臣之首,不让李弈察觉有异,他也说了几句。

一并融进这个虽死无悔的慨然氛围之中。

只是回到居所之后,田间却没能睡着。

他躺在床上,默默睁眼看着帐顶,远处传来更兵敲更的梆子声和巡逻声,三更天了,他却丁点睡意都没有。

然而事实上,这不是田间第一次失眠了。

自从贫民先锋军之后,田间睡眠就变得很不好,一夜一夜的辗转难安。

他披衣而起,无声坐在方桌边,怔怔看着那雨后的月光清冷地落在窗台上,滤进室内一大片斑驳在水磨石地面,却已经不复原本的模样。

田间猝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心未忘却,所以他其实也是煎熬的,不断告诉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这么做,但却一夜一夜睡不好。

下雨天,他带人去撑布帐,何尝不是心里过不去想尽力弥补?

但于那些贫民来说,真的被弥补上了吗?

如同大锤重鼓,田间直到现在头脑还的嗡嗡的,这段时间的寝食难安,终于找到了出处。

他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田间枯坐了一夜,最终再天明时,他终究做下了一个决定。

霍地站起,快步行至脸盆旁,掬冷水浇在脸上,一片冰冰凉的清醒。

他已经错了很多,他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

谢辞和顾莞,都给田间留下的传信方式,不管他要不要。

田间反复挣扎,最终做下了决定。

然而事情最后发展,却是谁也没想到的。

次日一大清早,田间便唤家僮决明去唤了田清来。

田清很快就来了。

田清是田间的胞弟,不过对比起其兄的宽袍广袖文质彬彬,田清却是也擅武艺,在范阳军大将甚缺的情况下,他也换上战甲征战沙场去了。

一身的戎装英武,得讯匆匆赶至,兄弟二人吩咐僮仆都下去,把门掩上,田间把自己的决定说了,田清闻言久久沉默,最后长叹一口气:“好,那哥哥你写,我去联络他们的人。”

田清知晓兄长的心事和际遇,他自己也是无言了许久,最终兄弟俩把心一横。

田清匆匆去了,按照田间给他说的方式,在城头上的箭楼墙根下,留了一个口讯。

对方也谨慎,出来了好几次人,最终竟相约在中军大营的军备库的一个值房里。

田间心绪复杂,但他决定既下就没有再犹豫,田清走之前,他飞速提笔写下一封长长的手书,里面是详细的彭城内外军事布置图,还内附了一张匆匆手绘的舆图,详尽到每一个大小关隘城门的守将兵力轻重布置和他们这几天发现的一些问题和不易防守的中小位置。

田清携了这两张纸,匆匆折叠直接往怀里一揣。

他是亲自去见对方的接头人的,在有些昏暗的军备库里,手下副将校尉吆喝挑拣着本部合适的兵刃,他自己一个人不经意间闪进了杂物间,等了一会儿,后窗“咯嘎”动了一下,来人手一撑,跳进一个戴甲的将领。

田清定睛一看,吃了一惊,来人竟是中军裨将黄文生。

没错,正是当初那个帮助公孙简传讯回镇武军的校尉黄文生。后续连场征战,黄文生已经擢为裨将了。

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刚刚好在公孙简之后中枢严防死守之外,又能知晓不少大致的重要动向,进一步能内,退一步则外。

田清心情也不禁变得复杂起来,不过很快收敛,黄文生一反平日木讷的形象,微微一笑,那褐色皮肤的平凡五官立即变得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