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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狱后我走上人生巅峰(241)

谢辞讥诮一笑,大约在那老皇帝眼里,倘若不是李家天下,北戎也无区别了。

愤慨忿懑到了最后,谢辞脑海一片清明,“不是每一次都有个高鸣恭。分崩瓦解,下一次罢了。”

冯坤曾经说过,老皇帝高居睥睨臣不死是为不忠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谢辞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清晰这一句话。

“老皇帝不能再活下去了,我要杀了他!”

他不可能再为这个王朝卖命了,哪怕面子上。

一桩加一桩,一件加一件,已经触犯了非死不可的那条线了!

个人谢辞还能一忍再忍,为了大局,可眼下如果老皇帝继续活下去,勤王军阀就不仅仅是分崩瓦解了,那些能打能统兵的一流将领全部死去!脚下这片土地,就将会是北戎人的奴隶场,他们都将成为亡国奴了!

他不但要杀,并且要尽快杀。

谢辞前所未有地清醒这一点,只是回到顾莞身边的时候,他又生出了几分忐忑:“对不起莞莞,我……”

他没有和她商量过,就做下这种重大决定,他意志不改仍坚决去做,但心里却不安局促。

细雨纷纷,渐渐大了起来了,西西索索落在褐黄色的半旧帐布上,微冷的风吹着。

两人面对面站着,顾莞在这样的命运大转折点上,她不大敢给意见,前世今生,怕给他带来坏影响。

所以她只说:“好,反正,我都支持你!”

她捏捏他手臂,他肌肉果然绷得紧紧的,她把语气放轻快一点,“反正咱们逃犯也当过了。”

“没什么好怕的。”

她的神色是那么坦然,冲他一笑。

谢辞倏地动了,他用力抱紧她,深吸一口气,他吻了顾莞脖子一下。

少倾,他道:“对不起莞莞,他不能活,他再活下去十个高鸣恭也抵不住了!”

谢辞深知此时此刻老皇帝一死,中原大地恐怕就走向四分五裂。

可即便是四分五裂,也再也比不得这个糟糕了!

这一切,就让他来做罢!

谢辞其实也没有表面的平静,他伏在她发顶深呼吸半晌,忽哑声说:“我想起庞淮了。”

其实也是想起他的父兄,长眠于京畿平原灞水河边的那四个小小的坟茔。

心里忽然难受到了极点。

“他不配。”

太多的情绪翻涌到了极点,声音反而有种入骨的哑然,“他真的不配!”

他为庞淮不值!

为他的父兄感到不值!

这样的君王,根本就不配那样铮铮铁骨的臣将。

他该死。

他该糜烂下去。

满朝君臣一般的糜烂才是适配的,他不配拥有中流砥柱力挽狂澜。

所以,他要杀他!

唯有他死了,这片生他养他和承载着千千万万汉民百姓仰赖生息的土地才有生的希望!

……

谢辞心念一生起,就磐石无移般的坚决。

他叮嘱顾莞几句,很快跨马往东北方向而去,汇入大战当中。

一场撼天动地的大战,前后持续了半个月,最终成功将立足未稳的北戎大军成功驱赶往黄河北岸。

北戎的大营里,尚还留存着众多点点散落的金银饰物和碎瓷碎玉,北戎人没来得拖上船的,宁愿全部打碎扯烂也不留给魏人。

谢辞冷冷笑一声。

站在呼呼冷风的黄河南岸,他一身深黑重铠扶剑伫立,风吹他一动不动,谢辞并未喝止捡金银的兵卒,只叮嘱注意警戒不得哄抢统一分配,倏地转身快步离去。

绵绵雨季来临,地上泥泞渐深,此时不适宜渡河再战,按照这几年江淮一带季候推算,谢辞的枭首计划,有可能有一个月时间,也有可能是大半月,或许十天半天左右时间来完成。

时间并不多,相对于他想做的事情而言,非常少。

但谢辞还是耐心等了几天,才命设法潜入嘉州城内的人开始深入部署。

因为高鸣恭顶的是他的战位,死前他赶到也很多人知情,他至少得过几天才接触高鸣恭的老娘家人,以防被人察觉什么。高鸣恭的棺椁按例战后一两天才会由高家下人和近卫扶棺归乡安葬。

高沐霖战甲在身不去,老娘夫人儿媳因为不可言说的原因,也会自动找借口不能去的。

谢辞得让高鸣恭的棺椁走远一些才动手,以免让他死不安宁。

这段时间可以先部署起来了。

谢辞策马飞驰过战场,焦黑的硝烟凌乱倾倒的三角帐篷和泥泞混淆一地,谢凤几骑穿戴普通哨兵的衣物迎他而来,一见他扬鞭加速,很快汇合。

谢辞问:“高家人如何?”

谢凤道:“自中都带出之后,先是安置在嘉州内城皇觉寺中,后与众多臣将家眷转移至内城的临信坊,住得很近陪都行宫,但皇帝并无动作,能等我们行动再一起接出。”

谢辞微微点头,并不意外,还有其他臣将在,老皇帝就算再心胸狭隘,也不会在这个当口动手的。

谢凤说完之后,小心从怀里取出一枚用蓝布包裹的三指宽长方东西,双手呈予主子。

谢辞接过来,用手指摸索了一下。

——这是庞淮留给他的那枚金令。

返回朔方之时,他以为这枚金令不会用上了,但谁知峰回路转,居然会派上如此的用途!

谢辞垂眸,看着那枚带着体温的金色令箭,一如庞淮当年从怀中摸出来时一样。

他心道,他辜负了你,但我不会!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们讨回来。

你们是如此的优秀,你们前仆后继,我不会让任何人践踏你们的心血!

谢辞将金令用蓝布包好,塞进怀中的内袋中,他喝了一声:“走!”

“是!”

风声猎猎,一行人策马飞驰,不再说话。

谢凤谢云几人紧随谢辞身侧,他们对视一眼,神色间皆露出如疾疾马蹄一般的一往无前和凛冽之意

……

绵绵细雨越下越密,顾莞已经在战场的边缘撑起一个布帐等着他们了。

三月草长莺飞,长长的茅草和前方的小丘遮挡,把青黄色的布帐掩盖在里面。

顾莞也换了一身接近迷彩绿的橄榄色短褐,套在锁子甲外面,头戴同色油布小帽,坐在小丘侧边的大石头上,能远远望见三三两两打扫战场的兵士。

兵士身穿不同州兵的军服,但同样是面露轻快,虽然有泪有血,但他们都是高兴的,因为他们刚刚把北戎打过黄河去了。

可能所有战争之中,只有这种战争是能让来自所有地方的兵士拥有同一样的情绪。

但他们并不知道头顶阶层节度使都护和将领间甫生的暗流汹涌。

老皇帝真的该死!

顾莞是从来没有这么觉得一个人该死的。

真的一天都不想这个恶心东西活下去了,享受天下供奉,他配吗?

呸!

顾莞坐了一会儿,风向转了长草吹往另外一边,她就跳下来了,钻进帐里等着。

她和谢梓几个等了大约一刻钟,听见后方绑了草的嘚嘚沉闷马蹄声,谢辞一行远远翻身下马,拉着缰绳步行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