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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狱后我走上人生巅峰(237)

顾莞吓了一大跳, 她和谢云等近卫第一时间冲过去, 赶紧接住了他。

谢辞以手掩额,哑声:“不要伤害他们, 把受伤的兵丁送去医营。”

顾莞握住他的一只手, 发现他手颤抖着,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开口,不让牙关咯咯语不成句。

谢云谢平赶紧用手臂一托,将他送回马背, 顾连忙翻身上马, 和谢云等近卫一起护在他身侧。

她担心看着他, 赶紧说:“我们先回府!”

这里距离国公府不远, 一行人迅速折返了国公府。

国公府可能是少有没怎么被破坏的勋贵高官府邸。因为没什么可被掠劫的, 从前的忠勇公府本就简朴,没什么贵重摆设装潢。谢辞顾莞离京的时候, 顾莞把东西该打包的打包,除了那两道让谢辞恶心无比的圣旨之外, 没什么东西留在这里的。

所以也没被破坏, 府里的摆设甚至还很整齐。

谢云张青一左一右想扶谢辞下马, 他摆摆手,自己翻身下来了,站了缓了片刻,顾莞上前扶他,两人缓步上了台阶。

顾莞叫人拿了人丹来,给他用温开水送服了两颗,又吩咐谢平谢梓几人赶紧带着药去看秦显他们,这么厚的铠甲连日疲乏,一下子情绪上头,她担心他们受不住,尤其是毒症才恢复得差不多的秦显和陈晏。

他们情绪不对,就越得有个人清醒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内部有不能再有差错。

顾莞急匆匆一连串的安排吩咐下去,赶紧转头看谢辞,谢辞服了药丸一阵,晕眩和战栗感终于消失了,不再一直控制不住牙关打颤。

但他的情绪并未因此平静。

此刻两人站在广亮大门内的屋檐下,隔着偌大的前庭,可以望见隔扇门大开的正厅。

前院正厅,体现的是一府之风,府邸之主之魂。

眼前这座偌大严肃的正厅,黛瓦黑漆廊栏隔扇大门,微微点缀一点朱漆,不新,但很威严,内里除了正对厅门的上首墙壁悬挂一副猛虎下山图以外,陈设很简单,左右各靠墙一栏兵器架子,正中两排圈椅,猛虎图下,是一案和两把太师椅。

半新不旧,井然肃穆之风铺面而来。

谢辞怔怔看着,小时候,他曾嫌弃过自家大厅太过寒酸了,比不上别人家,吵闹要换,还招了一顿打。

但此时此刻,越过那明晃晃的艳阳,盯着那被衬得昏暗却经年从未改变的肃穆正厅,正对着他的那猛虎图下的那两张灰黑色的太师椅。

——那是他父亲位置。

他父亲若不再,大哥就会坐到那里去。

谢辞一步一步地,穿过前庭,跨入门槛进了正厅,古朴的屋宇式建筑很高,离开太阳的阴处,感觉一种沁寒的凉意浸体。

谢辞忽跪在地上,他捂脸,终于难以忍受泪水滚滚,他哑声说:“我觉得我很没用,为将者,不能护山河黎民!”

他以为自己对父兄的理解已经很深刻,但今天发现还没有。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父兄见过无数次吧?北戎骑兵冲破边境庶民的家门,把他们的仅有的钱银家私抢走、牛羊家禽牵走,年轻的女人哭着悲喊撕心裂肺,她们被倒拖走了,家人扑上去抢的,全部被一刀戳死在地,凄厉悲哭,血迹斑斑。

就是因为见过无数次,谢信衷他们才会竭力地维护这沉疴的王朝,尽可能让它沉沦得慢一些。

不破不立说得轻巧,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这几个字究竟有多么沉重的分量。

谢辞掩面痛苦,眼泪流下来,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深刻地体会到父兄慷然放下家人挚爱赴死的当时心情。

但此时此刻,谢辞也是第一次,在忆起父兄的殇逝之际,父兄只占据的他的情绪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还是方才的嚎哭声。

像拓印在他脑海一样,声声萦绕不去。

顾莞也跪在他身边,她轻拥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谢辞把脸用力埋在她的肩颈,她感觉滚烫的泪沿着她的脖子和锁骨的皮肤一下子淌了下来。

她明白的,城墙外的自发坊和居民区她都不敢去,是让房同林因去的,太过触目惊心,她担心自己顶不住。

……

许久之后,谢辞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了。

白炽的阳光直照偌大的庭院,折射的光线映入有些微寒的厅堂,谢辞接过顾莞给他湿帕,他的脸擦干净了。

谢辞捏着那块湿帕,他说:“如无意外,呼延德接下来的目标,该是我吧?”

谢家作为一头拦路虎,拦住北戎这么多年的南侵,呼延德在西北大战中更是吃过他的大亏。

谢家和他谢辞,必然被呼延德视之为心腹大患。

……

京畿夺回来了,关门和渡口紧急修理过后,关门重新闭拢陈兵,关内总算安稳下来了。

但战事并未因此结束。

才刚刚拉开帷幕。

重新夺回汜水关的第三天,关内诸军就接到了调令,火速掉头往东,对战已然深入国境占据了过半太行以南的北戎大军。

战事一触即发。

而人心的私欲,却并未因此停歇。

……

北戎大营。

北戎王呼延德站在王帐正中,心情大畅的他正饶有兴致地试穿一身深紫色的圆领武勋汉服,鹰目鹞鼻的他,穿上圆领长袍,遮盖了健硕的身躯和侵略性,刻意收敛,居然有几分儒雅矜贵。

——龙袍当然也有,甚至如今北戎军中的龙袍,比嘉州那老皇帝的还要多得多呢。

呼延德对那些龙袍不屑一顾。

反倒是好几家武勋家中缴获的衣物更和合他心意。

草原上凶悍的民族并无什么不穿别人旧衣的概念,这是他们的战利品!恣意搜刮,随意上身,这就是他们昭示大胜侮辱敌人的一种方式!

呼延德端详着黄铜大镜里的那个身影,他想起一个人,他的启蒙老师,不知道对方如果还活着,看他今时今日用他教的东西冲破大魏国境,究竟是怎么一个感想呢?

呼延德冷笑两声,死得这么早,没看到他这大魏国破家亡,真遗憾。

呼延德把圆领袍解开,随手一扔,扔在地上,套回王袍,单手持黄金弯刀,快步出了外帐,他问:“人都换回去了?”

北戎左贤王安瀚舒见礼,笑着禀:“已经换回去了。”

把他两国签订的帛书呈上,直接摊开放在呼延德的王案上。

白帛黑字,清晰的鲜红玺印,呼延德和安瀚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呼延德玩味勾唇:“荀逊这次做得不错。”

安瀚舒不敢接话,但呼延德很快就撇开了这个话题,他下令,摊开了整个大魏的疆域图。

疆域图是一朝至高机密,尤其是带军事部署和兵力配置的,但呼延德手上这张,长江以北,都很仔细,尤其是北境防线和太行以东的大平原。

这些,都是荀逊之功啊。

“接下来,我们该击溃魏军,将太行以东全部占据!”

呼延德雄心勃勃,他心里要走的,正是类辽一般的路线。这里没有辽,但他无师自通,他要先占领太行以北,割据太行以北大片沃土,而后逐步蚕食,把这中原大地上所有军武反抗力量全部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