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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谣(95)

除非他们一路惨烈挺到最后,无路可退了,地煞才会钻最后的关卡里,等待收获胜利的果实。

在柏舟眼里,她不出剑绝对是因为怕地煞看出来,怕它跑,而不是本命剑出了问题。

想到这,一切都顺了,好像所有后顾之忧都提前解开了,楚明姣却没法觉得安心,越是事到临头,她越是担心,止不住的乱想,一遍又一遍,生怕哪里还有疏漏,会导致地煞逃脱。

许久过去,还是呆坐着一动不动。

柏舟看了很久,他下定决心要离她远一些,好似这样,没有那些接触,那些亲密,就不会掀起那样汹涌的潮浪,让他一颗心像是被盐水中泡久,泡烂了般胀涩难堪。

但这决心下了甚至还没到半天。

五个时辰不到。

柏舟敛眉,走到她身边,又看了半晌,克制地伸出食指碰了碰她的左侧小臂,问:“今晚就这么不管它了?”

见她没反应,顿了顿,温声提醒:“还没完全好透。”

楚明姣反应慢了一拍,过了好一会,才啊了一声,起身站起来,慢慢从灵戒里拿出疗伤的药,拿到药,就被柏舟接了过去。

“怎么了?”他问:“很担心明天的事吗?”

楚明姣乖乖曲着膝坐在一块半圆的石子上,闻言摇摇头,示意并没有,模样是说不出的乖巧动人,浑身的刺敛得干干净净,就是不说话。

诚然,楚家二姑娘很少有闷闷不乐的时候,可若是有,就是眼前这副模样,要么就是一声不吭拎着剑找人打架去了。

柏舟看了看她的侧脸,声音落得比手里捏着的羽毛还要轻:“还是在想招魂术的事?”

楚明姣思路被他慢慢带出来了一样,她抿着唇,侧首与他对视,眸球乌黑灵透,那眼里透出的神采,活似承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声音慢慢的,咬字很清晰,抱怨似的:“你不是不想和我说话嘛。”

柏舟在原地静默了整整半刻钟。

又是这种甜甜的,闹着情绪一样的小脾气。本命剑剑主在外面,对着外人,是绝对没有这一面的。

却在帝师这个身份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展现出来。

见他不说话,楚明姣也没在这个问题上揪着不放,她抚了抚额心,衣袖荡开,长长地拉成一道帘子,遮住了脸,只能看到翕动的睫毛,声音随之低落一些:“……有一点不开心。”

月色皎然,柏舟咽下满腔苦涩,他半蹲下来,平视她,撩开她的袖摆,仔仔细细去看那双漂亮的眼睛:“为什么?”

“怎么了?”

两人藏在袖子里,小孩一样幼稚地对话,她用视线描摹他的脸部轮廓,撇撇嘴,低声说:“想哥哥。”

“想家。”

楚明姣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很像被雨淋湿全身,全无防备的猫,柏舟很想伸手去揉揉她的脑袋,将那双眼睛里不开心的情绪揉散一些,最后只是手指动了动,又克制地止住了。

他陪她这样待着:“你慢慢说,我都听着。”

楚明姣抱着胳膊搓了搓,吸了口气,小声嘟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已经算到我……来自山海界了吗。”

一片袖摆下,两张脸颊贴得很近,柏舟能看到她唇瓣翕张时口脂那种柔嫩的粉,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芍药香,倏然,她伸手抚了抚自己额心。

满面鎏金光点洒落。

她皮肤很白,因此圣蝶显现时,蝶翼颤动起来,隐隐勾勒出半面轮廓,神力荡动起来,感受到这种气息,这矿场中的夜风像是被惊醒了,又发出鬼哭狼嚎的厉啸。

“抱歉。”她伸手遮住那一片金色光雨,道:“我还不能很好掌控住它,情绪有波动的时候,它总是会不受控制。”

听到那句“不能掌控”,外面的风像是听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事,鼓动得更为起劲。

“没事。”

他好像总是这样。

在山海界时,楚明姣觉得江承函哪哪都变了,神主宫肆意的排场,他不辨是非的偏袒,日渐冷漠的情绪,件件让人懊恼,现在又觉得,时间回到了从前。

自始至终,他们初心未变。

也说不清是被什么情形触动了,楚明姣眨了下眼,心里倏地一软。

“帝师。”

她全然忽视外面的风声,眼睛里不见前段时日揶揄的捉弄,玩笑,黑白分明,显得格外认真:“我一直觉得,我与他好似只走过短暂的一段路,之后就一直在背道而驰。”

“我原本想,他一定得为自己的错误与我道歉千百遍,我才能原谅他。”

“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招魂术成功后,他来找我,我就和他回家。”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她也甘愿回到那荒无人烟的神灵禁区,十年,百年,千年如一日地陪着一个人。

就像结契时说好的那样。

怕他不信,她又咬着字音,强调道:“真的。”

有那么一瞬间,柏舟几乎以为她猜到了些什么。

但不可能。

他十分肯定,从始至终,自己没有露出过半分破绽。

继而微怔,心脏像是被虫蚁麻麻地啃噬了下。

回家。

姣姣想的……是这个家嘛。

第45章

那一晚, 楚明姣是被柏舟哄着睡下的。

她睡得不安稳,火堆燃起来的亮像是凑到了眼皮底下,晃得她眼皮止不住地抖动, 最后在天尚且青黑一片时无声拥被坐起来。

歪头看看, 柏舟已经在另一边睡着了, 这么长的时间, 肉、体凡胎,再能熬也熬到极限了。

她定定地坐了会,须臾,摁了摁昏昏涨涨的太阳穴, 灵力潜入神识中,去看神识最深处悬浮着的一柄小剑。

这具身躯被太多天材灵宝滋养过, 那些精髓长久地留存下来,顺着经络游走,去到每一个需要它们的地方, 而事实上,很少有地方真正需要这些东西。

所以当有了一个漏洞后, 它们就前赴后继涌到一起,将本命剑包裹成了一层白色的灵茧。

透过这层茧,细细地看,便会发现本命剑上蛛丝一样的裂纹。

从顶部开始,裂纹逐步扩大,加深,蔓延整个剑身。

还是没有好转迹象。

意料之中的事。

楚明姣来不及感到失望,就开始算等会破关, 最适合出剑的时机,以及怎么才能在本命剑剑心破裂情况不恶化的前提下, 将这一剑的攻击力拉到最大。

经过这一段时间明里暗里的试探与接触,她对地煞的实力大概有了解。它毕竟只是一缕秽气,换做从前,不是本命剑一击之敌,现在难就难在它能以这山脉中的诸多自然之力作掩护,太能藏了。

只要找准时机,她以本命剑之力重创地煞不成问题,前提是,白凛他们一定得抵进最后一道关卡。

“醒了?”楚明姣被细微的动静惹得回神,看向起身下地的帝师,揉着眼睛道:“你再休息会啊,今天我们去破关,你就别去了,动静太大了,站在石堆外也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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