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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谣(91)

“为什么不会?”

“我只是觉得。”可以说,这是柏舟第一次为自己说话,声音浅而郑重:“若能娶回自己喜爱的姑娘,必将珍之重之,世间男子皆当如此。”

“三界之内,强强联姻,比比皆是。”楚明姣神情也不见懊恼,脸上的疑惑真是逼真极了:“帝师怎知他是真心喜爱我?”

柏舟倏地抬眸,像是听见了什么叫人难以置信的话,纯黑睫毛上似一根根凝上了冰霜,脸上的血色褪得很快,肤色似雪,一字一顿地问:“你觉得,他与你在一起,是为强强结合?”

楚明姣积蓄了十三年,准备倾泻在他身上的坏心眼,今天算是暂时停下了。

她慢慢抿住唇,有点不太开心自己这么快便偃旗息鼓,但看看自己被照料得很好的小臂,再看看他如玉面容下遮不住的眼底乌青——三个时辰一次的换药,他没忘记过。

还是心软。

他怎么主身次身,都长得就一副叫她心软的样子。

“没有。”她将脸埋进石堆上皱起的褥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他撑在自己身侧的手掌看,声音闷闷的,但明显乖了很多:“以后受伤了,我会和他说的。”

第43章

第43章

第二天一早, 天空中骤雨一阵接一阵地下,矿场上的热气被这股来势汹汹的风雨一扫而空。原本矿场是白天热,夜里冷, 几场雨后, 气温骤转直下, 一跃从盛夏进入隆冬, 转变得叫人猝不及防。

晨光微熹,万物初醒。

楚明姣难得睡了个好觉,半个时辰前醒来,拍了拍守了一整夜的柏舟, 让他去休息,他倒是能熬, 顶着凡人身躯,一整宿一整宿不合眼,还有精神拒绝:“我还不困, 等会陪你们去第四座石堆看看再休息。”

“还不困?”楚明姣凑近了看他,指头柔嫩尖细, 几乎要点上他睫毛下那一团阴翳,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脆:“你说这话之前真该拿我的脂粉遮一遮,这样才勉强算有可信度。”

沁甜的香气迎面而来。

柏舟不动声色侧首,想避开这样的亲密,可停顿才不到一息,又禁不住扭头过来,循着眼前这张小巧的脸往上寻找她的眼睛。

她才睡醒,肌肤像剥了壳的荔枝一样透白, 长眉连娟,朱唇榴齿, 眼仁里怀揣着种不谙世事的明媚,亮晶晶的烁动着。

这大概就是很少有人能拒绝她的原因。

“不困也不行。”楚明姣抽走他掌心里握着的竹简书,干脆利落地撂到一边,又抬着下巴,伸手指了指昨夜就给他铺好的被褥:“今天我们只是从外面观察第四座石堆,破关是明天的事,没什么需要你担心的。”

“你再不睡,等回到长安,我还得去和皇帝告罪。说好只是借用帝师一段时日,居然叫你熬成了这样。”

话说到这种份上,柏舟无法再拒绝,他将被她丢开的竹简收好,走向火堆旁那块半人长的大石块。

矿场上这样的石头比比皆是,表面光滑平整,有大有小,楚明姣施法挪过来的这些都是大的,人坐在上面说说话绰绰有余,可若是要睡下一个成年人,空间就尤为逼仄,无法完全舒展身躯,需要半侧着将腿蜷起来。

但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连楚明姣都无声接受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

柏舟掀开最上头那层褥子,淡淡的芍药香迸发出来。

和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放心睡吧。”楚明姣见他无声妥协,扬了扬眉,此时正捞着裙摆,半蹲着身捣鼓着瓶瓶罐罐,给手指与头发做养护,在这方面,她数十年如一日,讲究得不行,“被褥都是新的。每次出门,春分与汀白都会给我准备十几床放在灵戒里。”

柏舟自然知道这不是她用过的。

他顿了顿,掀开被子躺下。

这天然的床榻与神主殿的比起来,简陋得没了边,即便石子上铺了厚厚几层褥子,也还是咯骨头,但兴许精神确实太过疲累,包裹着身体的被絮上气息又太过熟悉,叫人心静,没一会,他就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

白凛那边终于有了主意,商量好了似的,扑灭篝火,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楚姑娘。”

白凛才憋着一口气,想要郑重其事地说出他们这一晚上辗转反侧商议出来的决定,但才起了个头,就见楚明姣从一盆灵液中拎起湿润的发尾,拧了拧,以指封唇,又看向才睡下去,又被这一声惊得有转醒迹象的柏舟,低声:“小声些。”

想起队伍里还有个身份不一般的凡人。

白凛不说话了,他用剑尖抵着孟长宇,让他站出来说。

自从隐隐猜到些楚明姣的身份,孟长宇再面对她,脸也不红了心也不跳了,偶尔还是会为那张脸失神,反应过来后立马望天望地,心想不管怎么说,至少证明自己眼光还是不差。

说话也变得规规矩矩,格外义正严词:“楚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几个晚上商议了一下,现在有几点想和姑娘提前再确认一遍。”

因为楚明姣方才的提醒,孟长宇声音刻意放得很低,像絮语:“你昨天说,我和周沅若是有想要的,也可以和你说。”

“想出来了?”

楚明姣有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长到腰际,被灵液沁湿后有种天然的曲度,颜色也由深黑色转变为栗色,她慢慢擦着发尾,对这一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其实没什么可想的。我和周沅师从天极门,学的是山脉与地脉,对我们有用的灵器并不多。”孟长宇紧紧盯着楚明姣,不动声色屏着口气,说:“我们想要司空命盘与星脉仪。”

楚明姣拧干发尾最后一点水,撒开裙摆,站起身来。

她在原地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孟长宇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他们并没有狮子大张口,开口漫天要价,一是顾忌她的身份,不敢胡作非为,二是即便他们拼尽全力,也注定不是战斗的主力,真要血拼起来,他们是稳固的后方,在前面厮杀的永远是攻伐之流,他们做不到真的厚着脸皮要求和白凛同样的待遇。

司空命盘与星脉仪无法与流光箭矢和龙吟剑这样的灵器比肩,可也并不常见,而且是对他们真正有用的东西。

微妙的是,这世间数十个司空命盘与星脉仪,全都存留在山海界里。

被摆放在祭司殿中。

这无疑是一种试探,楚明姣到底是不是出自山海界,是不是他们推测的那几个身份,就在她应与不应之间。

孟长宇突然有些紧张。

楚明姣扫过孟长宇与周沅,看清他们脸上深藏的惴惴,并没有迟疑太久,沉默半晌后给出了回答:“可以。”

这像一个惊天炸雷。

炸得三个人脑袋齐齐开花,呼吸都截断,无意识屏息,屏息到感觉到胸膛里开始发闷,才恍然醒悟般长长吐出一口气。

周沅是最吃惊的那个,她眼睛一下睁得很圆,视线胶着在楚明姣的脸上,从鼻脊到嘴唇,细细地看,好像要借此与各种传闻中的人物对应起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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