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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谣(181)

几乎就在神力与她体内灵力接触的一刹那,刺目的光在两人一画面前炸开。充满爆发力的雷弧闪动,骤现成千上百道,蛛丝缚网般将天青画化作的那张纸钉在原地,雷弧暴雨般劈头盖脸倾泻,将那张纸彻底淹没。

刺目的蓝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天青画狂蛇般挣扎扭动,它也傻了,不过剧痛让它反应得很快,当即高声朝楚明姣喊:“停,停!让它停下。”

这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宋玢下意识往后连退五六步,用胳膊挡住了脸。楚明姣也愣住,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知道额心滚热,抬手一摸,觉得有蝴蝶的翅膀在掌心扇动了下。

她急忙控制着敛回圣蝶的力量。

天青画这才得以脱身。

“怎么回事?”宋玢盯着天青画看了看,问:“这是怎么了?”

楚明姣疑惑,摇了摇头:“我从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楚南浔,苏韫玉,还有我父亲,他们给我输送灵力疗伤时,都是好好的。”

两人齐齐看向天青画,只见那张薄纸上,所有变幻的场面都停滞了,纸张四边的小角上,隐隐可以看出被雷打过的焦黑,宋玢眼皮一跳,问:“没事吧?”

天青画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吸收到荒芜果的快乐全部被雷打没了。

它绕着楚明姣回到了宋玢的身后,看着楚明姣额心那只圣蝶的目光十分怪异不解,当然,更多的是忌惮。

“这到底是什么神器?!”它将自己完全卷起来,以免再受无妄之灾,只留一条缝盯着楚明姣看,半晌,说:“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什么神器能被锻造到这种程度——它甚至敢主动对神物出手。”

“它方才应该是要保护你,但为什么别人给你探查身体都没事,我还没开始探查,碰一碰都不行?”

天青画百思不得其解:“只针对使用神力的神物?为什么?万物自有天意,神物不能对凡人出手,防我们干什么?”

宋玢深深吸了一口气,也百思不得其解:“都是神物,为什么另外两个抬抬袖子就能翻云覆雨,颠倒乾坤,你却能被一件神器用雷劈得嗷嗷叫?”

天青画沉默了很久,想找话反驳,发现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它最后挺了挺胸膛,坚持为自己正名:“真不是我的问题。按道理,我虽然在神物中排名垫底,但不可能有神器能比得上我……就不该有神器敢主动对神物出手!”

说到后面,它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睡太久了,已经与这世间格格不入了。

这不论是神物,还是人,一旦开始不自信,声音也就立刻弱了下去:“……还是,这一任神灵太强了?”

强到连炼制出来的神器都能轻轻松松超过它这个榜上有名的神物?

宋玢冷笑:“半天前,你还问我江承函怎么那么弱。”

天青画彻底给自己卷了进去,这次连一条缝也没留。

楚明姣略过这一场闹剧,看了看天色,再看看宋玢,问:“时间差不多了,去和周沅汇合?”

第72章

两人在天黑前到了药城。

周沅和孟长宇在酒楼里点好了茶水与点心, 等候他们多时了。

再次见面,也都没什么好寒暄的,楚明姣朝对面略显局促的人点了点头, 介绍了下宋玢的身份:“这位是祭司殿新任大祭司, 宋玢。你们不算第一次见面, 当日在姜家祖脉, 小世子凌苏也是他。”

两边互相礼貌颔首过后,楚明姣朝周沅身后扫了一圈,没看见别人,手指不由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开门见山地问:“四十八宗门的人,还没来?”

“来了。”自从知道她的身份, 周沅对她的态度总是介于亲近与敬畏之间,回答问题很快:“他们不想在外露脸,都在上面包厢里等着。今日来的是绝情剑宗, 千里观,紫霞洞和我们天极门的掌门, 另外,蔓山宗和滕里湖也来了人,是宗门里颇有威望的太上长老。”

说着,周沅将他们往楼上引,在上楼梯时,这姑娘显得很是踟躇,最后还是靠过来,小声对楚明姣耳语:“殿下, 等会若是起了什么冲突,您别当真, 别往心里去,四十八仙门里上了年纪的长辈都这样。”

“天极门和绝情剑宗都表态了,山海界传送出来的百姓,若是暂时没地方去,可以入我们两宗。”

楚明姣脚步停了停,低声道谢,但没有接受这番好意。

她实在没法相信明知后果,也执意将秽气扔回山海界的四十八仙门。他们好不容易才将族人送出界壁,不能在这件事上再出任何差池。

周沅明了她的想法,当下不再出声。

隔了一会儿,楚明姣问她:“你为神主在湖底建了神祠,放了荒芜果?”

周沅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脉书上是这么说的,我们也不知道那果子究竟有没有用……神主殿下爱民如子,体恤众生,我们都感念他的付出。”

楚明姣并不完全认可这句话,但还是停下脚步,十分认真地看着她,道:“谢谢。”

上了走廊,又转过一个拐角,就到了最里层的包厢。

包厢里,十几位老者神色各异,各怀心思,在听到叩门声时齐齐起身,抬眼,在见到长袖女子时拜下去,在礼节这块做得叫人没有任何挑刺的地方:“见过殿下。”

楚明姣手指往上一抬,灵力将人托起:“请起。”

接下来的发展,这群人七嘴八舌又诉苦又自觉无奈的说辞,无一例外,都在她的预想之中。她和这群人周旋,从字眼上做文章,实际上,就如宋玢所说,尽是些陈词滥调,翻来覆去表达的,无非都是一个意思。

楚明姣从前最不耐烦的就是这种场合。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承函可以一动不动地坐着听他们围着同一件事无病呻吟那么久,动辄两三个时辰,脸色始终能维持平静,能在所有人之间周旋平衡。她也十分敬佩楚南浔,他跟老狐狸一样,从小就能面带微笑地与人虚与委蛇。

她就好像永远学不会这些。

直到现在,她站在满室光怪陆离的荒诞中,却觉得神思一片清明,能冷静而坚定地面对所有长老的刁难试探。

在宋玢第三次用指尖忍耐地碾着额心时,这场见面终于接近尾声。

在推门出去之前,楚明姣垂着眼,捏着袖片,朝这些宗门掌门和长老微微躬身,感受到舌尖抵着齿根,一字一句,吐字流畅而清晰,十分真诚:“该分析的,我都分析了,该承诺的,也都承诺了,请诸位认真思考凡界在危难来临之际应有的立场。”

“我们全力抵御与反击,不仅是为山海界近在咫尺的危机,也为人族生生不息的未来。”

说完,她直起背脊,推门走了出去。

宋玢都看傻眼了,他跟在楚明姣身后,直到夕阳的余晖撒到脸上,才回过神,看楚明姣的眼神难以言喻:“你方才是干什么?你为这群人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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