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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飞升成仙之后(45)

掌门:“……”

他女儿好像真的不太正常了。

眼看着师岚烟大有“敢逼我成婚我就去死”的架势,掌门虽满腹疑惑,也只能作罢。

天璇君在大殿正等着迎接昆吾的新任道君夫人,等来等去,却只等来北辰儒门满含歉意的一句:

“结契成婚之事,恐怕是不成了,岚烟修为浅薄,自认非是道君良配,谢昆吾错爱。”

愕然良久,天璇君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才是天枢道君答应让他们去提亲的原因!

虽然不知为何,但他显然是很清楚地知道师岚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这才如此顺从地同意他们的提议。

为的就是让他们今日大张旗鼓地来,又灰溜溜地回去,从此以后再不敢替结契之事!

天璇君面色又青又白,胸中怒火翻腾,也没再与北辰儒门多言,带着一身低气压离开了北辰儒门。

待昆吾的人走后,师岚烟才打开房门,情绪平稳了下来。

她的脑海中又涌现出那一日,在离恨天时的回忆。

在她说完谢檀昭怀有身孕的那番话后,雪衣道君只是片刻的怔松,回过神来之后,就像是落入一粒石子的潭水一样恢复了平静。

“繁衍后代乃是寿命短暂的凡人才会有的愿望,既修长生久视之道,又怎会在乎血脉绵延?”

“你似是想以此让我怜悯谢檀昭之死,但若是我真因此而动容,我所怜惜的,到底是她,还是那个带着我血脉的孩子?”

“修道先修心,岚烟,你修道千年,修的难道是一颗凡人之心吗?”

当世之人,几乎都有一个共识。

那就是天枢道君乃这一代修士中,最有可能飞升成仙之人。

不仅是因为他修为绝世,还因为他生来一副悲天悯人菩萨相,双眸剔透若琉璃,似宫观寺庙中的圣洁神像,注定不会被红尘纷扰牵绊。

可今日师岚烟听了天枢道君这番话才清醒的意识到——

木雕泥塑的神像尚有悲容。

但天枢道君他,是没有心的。

在师岚烟胸腔中燃烧了千年的那颗恋慕之心,被这几句话彻底浇灭。

她又想起了那个曾经以凡人之躯跋涉千里,一步一步走到凡人难以企及的仙境宫阙前的少女。

多情总被无情恼。

师岚烟想,今后她或许依然会仰望天枢道君那世人难以企及的修为,与睥睨众生的道君威仪。

却绝对绝对,不会像谢檀昭那个傻瓜一样,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了。

师岚烟站在窗边,看着昆吾提亲的队伍渐渐消失在云的那头。

良久,师岚烟垂眸看着手中杯盏,微微倾斜,将杯中酒酿尽数倾倒在地。

-

夜幕如墨,乌云蔽月,提着一盏琉璃灯的摇光君穿行于漆黑竹林中。

被浓稠夜色包裹的琉璃灯只能照亮脚边,但他的步伐却并无犹疑,似乎这条路早已走过许多遍。

风过疏竹,灯火摇曳了一下。

摇光君的脚步蓦然止住,再垂眸一看,手中琉璃灯毫无征兆地断了线,在一旁青石上砸了个粉碎。

“好险。”

摇光君不咸不淡地感叹。

“差点被切断的就是我的脚了,天枢,被师岚烟那丫头退了婚就如此生气?”

他自然知道天枢道君不会为此事生气,不过只是说来阴阳怪气一番。

但当他身形灵活的绕过林中剑气,朝着不远处的身影走去时——

一阵晚风吹散乌云。

月色皎洁,照亮林中端坐石台的身影。

摇光君敛去笑意,有些错愕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这是……”

淡金色的剑影纷乱如簌簌落下的竹叶,无规律地在雪衣道君的周身以极其危险的速度纠缠,几度有失控的剑影分.身刺破他衣襟,在他身上留下细密血痕。

摇光君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念剑。

一念剑。

一念剑。

剑如其名,在于心念归一,登峰造极。

被世人仰望的一念剑,每次现世,都只见执剑人如抽刀断水,白虹一掠,出剑从无花招,一剑可定乾坤。

那是剑意的极致,是剑道第一人淬炼千年的剑心。

可如今他看到的是什么?

摇光君走神片刻,一道剑意带着铮然剑鸣霎时便削掉他几缕头发,紧接着又有数道白虹划破夜色,劈面而来。

“天枢!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做什么!”

摇光君没有察觉到杀气,说明这几剑这不是天枢道君的本意。

但这却更加可怕。

因为这意味着剑心动摇,剑意失控,一个剑修若连自己的剑都无法控制,甚至会反过来噬主,修为再高,于修界也不是好事,而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此事若传出去,修界众人会如何看待道君?

他还有资格被天下称作一声道君吗?

就在摇光君拔剑咬牙抵挡时,被失控的一念剑搅乱的风声稍止。

紧接着,在夜色中缭乱飞舞的剑影也终于平稳下来,仿佛一场洪水海啸褪去,留下千疮百孔的残局。

“天枢——!”

见石台上的身影摇晃,如玉山倾颓般重重跌了下来。

摇光君踏过一地碎竹落叶,连忙快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摇光君聪慧,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

“是谢檀昭死后才这样的对不对?”

天枢道君一语不发地将他推开。

一贯如春风化雨般温润的面庞,此刻神色也淡了下来,显得愈发寡冷无情。

一念剑的剑主,却被自己手中的剑所伤。

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只是残余在身体里,属于谢兰殊的那部分记忆在作怪。”

他冷声道:

“很快便能解决。”

“解决?”摇光君见他这副独断专行的模样,不由得冷冷嗤笑,“别说得好像你和谢兰殊是两个人一样,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一体两面,你要如何解决他?”

他的掌心贴上胸口位置。

原本平寂如潭水的心,等回过神来时,不知为何填满了粘稠的情绪。

堆积着,越来越多,无论用多少繁杂的事务填进去,也只会被那股浓烈的情绪吞噬、焚烧,最终如野草燎原般,蚕食他的所有思绪。

……无法消失。

心脏被攥紧的痛楚,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失。

“现在不就已经解决了吗。”

他面色冷淡地起身,准备将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是位于昆吾藏剑楼外的一处竹林,地势颇高,前面有戍守藏剑楼的弟子隔开闲杂人等,使得竹林自然而然成了一处清净之地。

这还是摇光君幼时为了偷懒寻到的藏身处。

他拿这里当做逃学偷懒之地,而天枢道君却将此处当做精心修炼的静室。

摇光君从小就明白,天枢道君会是他们这一辈最优秀的修士。

因为,他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灭常人难灭之欲,若连这样的人都不能成功,天底下就没有能成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