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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飞升成仙之后(146)

昭昭在案几前盘膝而坐,摇光君打开了通向断崖的纸门,一阵清风送入室内。

她的视线落在断崖附近的那些剑痕上。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剑痕?”

昭昭虽不是剑修, 但曜灵和钟离舜都是,每日练剑修习, 她时常在旁监督,但也从没见他们练剑时在地面或是石壁上,留下如此多的斑驳剑痕。

摇光君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手中金扇轻摇。

“那个啊……”他微微拉长语调, 眼尾扫过昭昭的神色,“是他剑心失控时留下的。”

意料之中的, 对面的女修眼神闪烁了一下。

摇光君俯身靠近了些, 问:

“你想知道他为何道心动摇,剑心失控吗?”

昭昭缓缓地抬起漾着碎光的眼眸, 那双浓黑眼眸清澈地倒映着他的模样。

“如果我说不想知道呢?”

摇光君愣了一下。

“我今日来这里, 并不是听你说那些他自我感动的过去, 是真的与你来商议灵山百姓要如何安置的问题。”

昭昭平静地陈述着:

“阴阳家、鬼兵门、神农宗、墨偃宗四大宗门的四位前辈, 本该得道飞升, 光耀修界, 却被灵山困住,四大宗门的荣耀顿时荡然无存,他们想将这些灵山百姓流放出修界,所以,我想请昆吾能够站在我们这一边。”

摇光君单手撑着下颌,默不作声地瞧了昭昭许久。

良久,他长叹一声。

“诶——那些老头子真没眼光,你当初若是真的嫁给天枢道君,事情或许真的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

昭昭垂下眼睫,认真与他强调:

“现在与你说的是灵山百姓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

摇光君拖声懒调地应了一声,又态度闲散地问:

“我知道你们明烛山被毁,不过没了明烛山还有灵山,修界各宗都赞成你们云麓仙府成为灵山的新主人,至于那些灵山百姓……本就与你们无关,何必非要维护他们呢?”

昭昭抿了抿唇:

“如果当时不是灵山巫女与我一道支撑,云麓仙府的必定会有死伤,我答应了她会护灵山百姓周全,就一定会做到。”

“……灵山十巫死于你们云麓仙府的人之手,或许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暗中作乱哦。”

她眨眨眼,唇角微弯:

“灵山之上的金银财帛都归我们云麓仙府所有,这点代价不是应该的吗?”

摇光君被她这番话怼得一愣,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自听说了天枢道君的死讯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松。

“你想让昆吾如何站在你们这边?”

昭昭大致同他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目前灵山的百姓,大部分被她派去做一些重建云麓仙府的工作,但这份工作总有做完之时。

从前的灵山百姓,因为灵山人修为较低,在修界行走无力自保,大多在灵山从事与凡人无异的耕种农桑等等工作,勉强足够生存,其余全靠灵山十巫从其他宗门得来的利益补贴。

昭昭不打算养着他们,也不打算让他们只能勉强生存。

所以她准备安排一部分灵山百姓,在云麓仙府名下的丹药铺工作。

而剩下的那部分,就要拜托昆吾名下的铸剑铺,北辰儒门的制笔铺等等,与云麓仙府一道分担。

这样,灵山的百姓就不必被流放到人生地不熟的修界之外。

名义上,他们也仍然属于云麓仙府,若在修界遇到不公,尽可上报宗门,由云麓仙府为其出面撑腰。

这是昭昭能想出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摇光君听完昭昭这一席话,一时间不知该说她善心泛滥,还是该夸她聪慧过人。

这的确是一个最好的处置办法。

“我如今刚刚执掌昆吾,许多细节还需与众位长老商议,不过你这个办法可行,昆吾那些老头子虽然迂腐顽固,但对修界有益的事情不会拒绝,那我就……”

他刚要起身,昭昭却忽然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添了一点茶水。

“正事说完,可以说说你方才没说完的话题了。”

摇光君的动作顿住。

他缓慢地坐回了原位,唇边抿着几分笑意,用一种“果不其然”的语气道:

“虽说这些年来成长了许多,但果然还是跟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一样,在天枢的事情上特别容易心软……”

“不想说我就走了。”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摇光君收起调侃的语气,正色几分。

“那些剑痕的事,至少得从琅嬛福地那一年开始说起了,你还记得当时你和师岚烟一起落入碎魂深渊吗?”

昭昭点点头。

“其实那个时候,天枢一直以为他救的人是你。”

一个从来没有设想过的事实出现在眼前,昭昭瞳孔微缩,一时有些怔然。

他将东华珠带来的误会解释了一遍,又提起了之前在魔族边境时他们被几位魔将围攻的事情。

“因为没能救下你,他琅嬛福地闭关时便开始有了无法控制一念剑的迹象,每当他试图重新掌控一念剑时,就会被灵剑噬主,与你分开的那七年,几乎每一天,他都会被自己的本命灵剑所伤。”

摇光君眸色隐隐含着悲痛之色,垂眸轻叹。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让你愧疚什么,自责什么,只是因为听说了当日在魔族边境,你身死之日,天枢就在旁边,他却没能救下你,你或许会因为不知道那时他无法操控一念剑的事,而误会他没有尽心救你。”

“谢姑娘,天枢曾经辜负你的事,我并不想替他辩解一个字,只是有一点想告诉你——”

“他爱你这件事,你实在无需有任何质疑,七年来他身上的每一道剑伤,都是他爱你的证据,如果那时他有办法救下你,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义无反顾。”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昭昭觉得自己的眼眶一下子就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她掩饰般的起身,走向山风凛冽的断崖边。

剑痕斑驳,根本数不清有多少条。

她指尖轻轻拂过石壁上留下的痕迹,边缘锋利得可怕,连如此坚硬的石头也能留下深深痕迹,不知割破血肉是怎样的痛楚。

可这些又算什么呢?

如果真的愿意一心爱她,又为何会被一念剑折磨?

这明明是他抗拒着,不肯爱她的证据。

……真奇怪。

即便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可是,因为更清楚地明白了他不肯爱她的原因,见过了他是如何被教养长大的过去,所以,连这一点怨念的分量也变轻了。

昭昭想,她不打算再恨他了。

恨与爱一样浓烈,如今情丝重续,那些爱恨混杂纠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到底那种情绪更多一些。

她站在这里,将他们的过往一一缕清,将那些隐秘的爱恨都在太阳下摊开,捋平每一个被揉碎的褶皱。

一切从仇怨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