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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的科举路(76)+番外

作者: 仪过 阅读记录

‘啪嗒啪嗒’的砸在桌案上。

在这种场景下, 寻常人第一反应可能是‘都喜欢到这种地步了, 就不要再犹豫纠结,去找周兰一吧,祝你们幸福’。

但何似飞却十分认真的开了口:“阿竹哥,我在想, 与其让你在我和周兰一之间踟蹰,不如你暂且把心思放在旁的事上。等你忙过一段时间后, 再回来做决定也不迟。”

这一招叫情绪转移。

何似飞上辈子经常用。作为感知不到自己双腿、而且还罹患绝症的残废, 何似飞没有成长为一个整日阴测测仇视世人的变态,大部分时间都是靠这招来排解心中焦躁的。

当年的何似飞明知自己没有未来, 却还是坚持着给自己树立一个个符合主流价值观的目标——比如学习、练字、雕刻,日日坚持下来,他便很少有时间自怨自艾。原本黯淡无光的短暂人生好像得到了无限延长。

陈竹闻言怔愣的瞪大眼眸。

何似飞:“前些日子,朝廷安排清剿匪患,以保年关安宁。其中,木沧县与宁水县之间的矮山林里,清剿出一大批拐卖孩童的恶徒,其中有十数位不到七岁的哥儿,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其父母,只能暂时安置在县衙后院。但考虑到性别与男女大防,县衙想要找一位哥儿来照顾这些孩子——”

这个消息是去年放何似飞进去县学参加考校的衙役告诉他的。

后面还有一段:“不过衙门最近银子吃紧,一日可以给照看之人八文钱,好处是吃住可以在县衙里,不用花钱。”

八文钱……一天其他的都不干只做荷包卖钱,都能赚不止十五文。故此,鲜少有人愿意去。

何似飞毕竟住在县衙后院不远处,每日出门都要经过县衙,同衙役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他是余老的关门弟子,自是有意同他结交,这不,何似飞经常能听到一些新鲜却又不机密的消息。

何似飞没提钱的事情,只说那些个小孩子们因为一直被关押,又得不到好好照顾,不少孩子身上生了褥疮,看起来极为可怖,虽有大夫会给孩子们问诊,却也不能面面俱到的检查完身体,并且时时刻刻耳提面命的让他们不要抓挠。

陈竹很善良。

这个何似飞一直都知道。

他说完这些,不用想,便知道陈竹的决定。

待陈竹收拾完桌案出去后,何似飞站在原地沉思片刻,便拿起墨块研磨,准备练字。

现在何似飞已经可以写一手很漂亮的馆阁体,打眼一看同京都书局印刷出来的别无二致,但看久了还是能发现细微差距的。

余老上次检查了何似飞的字,对其评价是:“藏不住锋。”

虽然评价的毫不客气,但余老面上却十分满意。短短一年的功夫,自家学生能把字写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一句‘天资聪颖’能诠释的了。

那得是‘天纵奇才’。

何似飞倒不知道自己在书法方面的天赋能得到老师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他自知能有现在的收获,是因为他博览无数大家的墨宝,集大师之所长,才慢慢写出自己风格的字体的。

——上辈子他便跟着老先生看过不少大师的真迹,这辈子余老这边收藏的真迹一点也不逊色于他上辈子的老师,两相结合,何似飞要是还写不好字,那真的可以称得上愚钝了。

现在何似飞可以写四种字体,三种都算是能拿得出手的。

第一种是很有他个人风格的柳体,字有筋骨,提笔落笔皆有锋芒,一整张字整齐漂亮,赏心悦目;

第二种则是何似飞一直在临摹的京都书局印刷的馆阁体。有次他默写完《孟子》,纸张上写的满满当当,再无其他落笔之处,何似飞原本打算将其折起丢弃,被余枕苗看到——他想要花钱把这买下来,毕竟这真的跟京都书局印刷的字体别无二致。何似飞见他真心想要,重新按照书本大小默写了一本,还让陈竹帮忙缝好送给余枕苗了。

第三种是何似飞自个儿改良的馆阁体,老师虽然说了‘藏不住锋’,但又说让他继续练下去,过段时间就能写得很好了;

第四种……是真的拿不出手,那便是何似飞的草书。沈勤益曾打趣他:“都说有狂气的人草书写得好,咱们似飞诗文做得那么好、看得我都想要张扬一番,但这一手草书完全配不上好诗啊!”

何似飞闻言并不气恼,他两辈子都没怎么练过草书。上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勾心斗角的算计着买氧气,这辈子则在准备科举,一有时间就在练柳体和馆阁体,草书自然写不好了。

余明函在觉得何似飞特别有书法天赋时,让他写过狂草,看了后就被何似飞这手草书给弄得半晌无言。

比起其他任何人,余明函是最能知道何似飞狂气——毕竟那是能写出自己日后想要位极人臣,遑论肱骨之臣还是恣睢之臣的少年啊。

可这一手狂草,真的只能看出‘草’,太潦草了。

无言后,余明函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似飞啊,比起约束自身,恪守规矩,你比我强。”

——要不是为了自己的目标,日复一日的练柳体、馆阁体,何似飞的狂草能因为没练过而写得这么糟糕吗?

想到何似飞日复一日的坚持穿着单衣跑步,想到他勤勉练字、背书,余明函心中就对这孩子愈发心疼。

谁能猜到,这个时节穿着单衣都不会冷到发抖的少年,去年这会儿已经给自己裹上夹袄了呢?

心疼归心疼,但能看着何似飞一步步长成自己所期待的样子,余明函就忍不住浮一大白!

得一弟子如此,夫复何求!

十月一过,十一月初,又到了何似飞每月去回春堂诊脉的日子。

每月一诊脉,这是余明函要求的。他说京城那些备考的少年郎,在科举前几个月,几乎每一旬都要让大夫上门诊脉,确认身体足够康健,能撑得住一场科举考试才行。

不然,他们宁愿让孩子不参加科举,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冻死在科考的号房里。

今日来诊脉的不只是何似飞,还有沈勤益、周兰甫和陆英。

对于科考前的注意事项,何似飞自然不会瞒着朋友,他和陆英都要在两个多月后参加县试;沈勤益则要参加院试。

至于周兰甫,还没报考乡试。此趟来,是受二弟之托,当个中间人,让二弟跟似飞能搭上话的。

何似飞的身体经过一年膳食调养,运动调理,外加自己年纪小,正是成长发育的时候,脉象自然十分健康,年迈的大夫给他连个注意事项都不留,便叫下一位来号脉了。

周兰甫则悄悄带着何似飞去了后堂,周兰一早已候在此地。在周兰甫放帘子的时候,周兰一对着何似飞深深一揖,神色恳求,言语恳切:“何少爷,冒昧请您来,是因为、因为我对陈竹情根深种,但、但最近不知为何,陈竹对我避而不见,我……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见他,如果他不方便,可以不见我,但能否请何少爷帮忙带话……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