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农家子的科举路(66)+番外

作者: 仪过 阅读记录

何一年也不勉强,见高成安说不出话来,他主动道:“成安,我知道你的心意,到县城这么久以来的事情似飞和陈竹都跟我说了,你倒也不用苛责自己,毕竟你确实没主动去做任何错事。”

顿了顿,何一年又说,“我知道何家现在远不如高家,但大丫到底是我亲妹子,你的亲奶奶,成安,我且问你一句,你还要继续同那两面三刀陈云尚继续交好吗?”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道理谁都懂,庄稼汉也不例外。

何一年这么说,是真真切切在担心高成安。一直跟着陈云尚的话,就算高成安依然能保证本心,但他做的事难道就没有伤害到别人吗?

且说陈竹那件事,如果当时没有何似飞阻拦,陈竹真被带去了青楼,高成安难道真的会一直站在旁边,不受那些人的蛊惑,上前去做一点什么吗?

退一万步说,他在一旁看着别人受罪,难道就不算作恶了吗?

高成安呆楞了一瞬,没想到何一年居然能这么坦坦荡荡直白的问出来。

不过,他也觉得陈云尚这个写信回村告密的事情做得太……不君子了。

两面三刀这个词用得好。

高成安看着何一年爷爷与他奶奶也如出一辙的担忧目光,双手紧握成拳,落于大腿上,他几次张了张嘴,终于哑着嗓子说:“何爷爷,并非我还要继续同云……陈兄交好,是、是我现在拜师是沾了他的光,没有他,我、我不可能留在县城。”

言外之意,他不能,更不敢同陈云尚闹掰。

应该是察觉到何一年有些失望的目光,高成安垂下头,不再看他与何似飞,小声说:“还请何爷爷回乡后不要将此事告诉我奶奶,免得她老人家担心。我……待我考中秀才,有机会进入县学,到时再……”

何一年打断他:“你这个娃娃,怎么不听劝!”

高成安错愕抬头,对上何一年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心中陡然慌乱起来,逃一般的起身离开了。

早知会进展到这一地步的何似飞收起桌上茶水,重新摊开纸张,对着那京都书局印刷的《大学》一书练起字来。

虽然老师未曾说让他临帖这本书的深意,但根据何似飞上辈子的记忆,这个字体应该是后世赫赫有名的‘馆阁体’。倒不是说馆阁体有多考验功底,多独树一帜。馆阁体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种字体规整、精致,洋洋洒洒写一整篇,看起来便让上位者赏心悦目。

只是这种字体一般的普通书生接触不到,等他们到了京城去参加殿试,才会发现自己可能要吃写字的亏。

何一年看着何似飞行云流水的收拾桌案开始磨墨写字,方才被高成安气的喘不上来的那口气卡在气管子里,不上不下的。但又不忍心耽误自家孙子学业,想要起身出门。

何似飞突然开口:“自打来到县城第一日,表哥就被陈云尚带去烟花柳巷,后来陈云尚偶尔轻薄举止,表哥虽不喜,却不曾说一个‘不’字。”

何一年看过来,何似飞却没抬头,他手上写着字,唇角轻轻勾了微弯的弧度:“我从未见过比表哥更软弱之人。”

第48章

翌日, 便是何似飞休沐的时间。

一大早,即便没有先生考校功课,何似飞依然按照习惯温习了昨日课业, 随后自己将其默背一遍。

因着主屋是爷爷奶奶在睡,何似飞做这一切是在陈竹的屋子里。

他的屋里也有一个书案,只是不如何似飞屋里的宽大,往常陈竹会在这里做针线活, 现在他将这书案腾出来给何似飞温习功课,完全是够用的。

想着要去拜访何似飞的老师, 何爷爷奶奶昨晚几乎没睡好,早上早饭也不用陈竹做,只说在外面买着随便吃点,便要拉着陈竹询问余老府里的规矩情况。

——即便昨儿个何似飞已经明确跟他们说老师家里人不多, 而且老师人也很好,没什么架子。

但老两口仍在紧张。

他们并不知道余明函曾经当过多大的官, 也不知道余明函曾是太子太傅——这些往事何似飞并没有抖漏出来, 即便是对爷爷奶奶和陈竹。倒不是不想说, 只是觉得说出来后他们恐怕连余府都不敢迈入了。

但余老年轻时连中三元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因着余老最近收徒的缘故,‘连中三元余明函’这个名头在县城随便找个垂髫少年打听,他都能说道一二。

终于到了出门的时刻,饶是自诩见过大世面的何一年都再三检查自己的衣着, 确认干干净净,连个大褶子都没有后, 才认真的迈出一步。

旁侧的何奶奶同他一样, 紧张又郑重的出了家门。

余府这边,余枕苗知道何似飞爷爷奶奶前来拜访的事情, 更是一大早候在门口,省了小厮进去通传的流程,直接邀请两位老人同何似飞与陈竹进屋。

题匾为‘清风明月’四字的堂屋内,摆了六张雕花椅,余枕苗请何似飞的爷爷奶奶一一落座,何似飞则进屋去请老师。

他们做这些安排时没有交流,却又很是默契流畅。

何爷爷奶奶见着余枕苗这样贵气的先生对何似飞都十分客气,可见何似飞在余府地位不低。老两口心中惶恐震撼之余,又对自家孙子十分骄傲。

何似飞走到老师卧房门口,轻轻敲门,里面传来老师熟悉的声音:“进来。”

何似飞进屋,见到老师后,目光一愣——他家老师往常都是十分接地气的,鬓边的发丝蜷缩着梳不上去就任由其杂乱生长,要不是他做事不急不慌、沉稳儒雅的气度,谁都想不到他居然是曾经位极人臣的大人物。

但今儿个,他老师很明显用了不少时间,把这些‘肆意’的头发一根根打理整齐,扎在脑后的发冠中。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何似飞胸腔里氤氲。

接下来,宾主尽欢。

约莫一个时辰后,何似飞同爷爷奶奶回小院收拾行李——他们同陈竹爹娘来的时候都是靠一双腿来走,毕竟马车太贵,四人都不想租。

但何似飞总不能看着自家爷爷奶奶再这么一步步走回村里。

但无论他如何劝说,爷爷奶奶都不要租马车。

“我们俩还没老呢,体力好,这才多大一点路,走走很快就到了,你回去念书,不准操心这个。”

他们村子在木沧县的最西边,一路跋山涉水,快马加鞭都得一日出头,坐马车更是得三日,全程徒步的话,何似飞甚至不愿意想这个时间。

但他到底是小辈,且现在只有十二岁,距离‘加冠’还有八年,不能越过长辈去做决定。

奶奶担心爷爷说话重,拉着何似飞手说:“别往心里去,你爷爷就是犟脾气。你是能卖木雕赚银子,但做买卖哪有顺风顺水的?你先前能卖出去,一是自己雕刻的好,二肯定还有气运的成分在。能给自己攒些钱不容易,千万别大手大脚。最近农活又不多,我们走回去也不耽搁什么,到时你缺钱了写信回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