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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的科举路(201)+番外

作者: 仪过 阅读记录

纸张的‘沙沙声’在指尖泻出,何似飞又将这份考卷翻看一遍,决定从算学题开始写。

——此回会试,确实如诸位举人猜测的那样,算学题占比多了一些,却也不算过多。

而且,题目难度也不着痕迹的加大了不少,第一题将农桑、天时、载具、灌溉等结合起来,要求计算如何能最大程度的提高农桑产粮。

由于变量太多,这个最大程度一出,当即让不少人抓了瞎。

他们在唐大学士出的那本算经中并没见过类似题目,也不知道这算科到底是谁在出题。

何似飞看到题目的一瞬间,也感觉到这不是唐大学士出算科题的风格,他老人家一般是喜欢‘算’多过于‘科’的,这道题明显是要用推理来解答的。

写完这道题目,何似飞明显感觉到方才等候期间一个时辰都没热起来的身体居然暖和了许多。

那炭盆虽然是热的,但周围偶有火焰冒出,何似飞是不敢将其放在桌板下面的。桌板烤断了事小,要是把答卷给烧了,他就可以即刻准备回村,三年后再来考一场。

午间,又有士兵一次给每人下发两张烙饼,其中一张还带了葱花。

会试虽然是允许带食物,但会试难度太大,一般人即便是带了也没多少心思做,再加上京城这个地界,确实经费充足,便管了考生的饭。

这饼子味道不错,何似飞将其放在炭盆上烤了烤,便吃下继续答题。

天黑得早,加之蜡烛有限,根本没有午睡的时间。

第一日,何似飞讲题写了约莫三分之一,便将两张板子放在地上,把炭盆放在靠里的角落,把衣服脱下来反穿着,沉沉睡去。

他昨晚几乎没睡,今儿个有强打起精神写了一天的题,中间伴随着各种手冷、腿冷,不得不起身活动活动,亥时还没到,已经是极其困倦,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何似飞起来后明显觉得精神好多了,他点了蜡烛,写了一道诗赋题,抬头看看天色。

这会儿距离士兵开始下发炭火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何似飞见天居然还不大亮,心中觉得不好——今儿个居然是阴天,而且看着天色,很可能下暴雨。

看着这跟已经烧到底的蜡烛,何似飞将灯芯挑了又挑,着实没亮光后,这才点起另一根,继续答卷。

第139章

何似飞猜得果然没错, 在第二根蜡烛用至一半后,天际出现一道亮地刺目的白光,顷刻间便将天地照亮。

何似飞只感觉面前青砖墙倏忽亮堂, 又很快归于黑暗,紧接着便是轰鸣的闷雷声。

这场景、这氛围,简直就是那鬼怪志异话本的标准配置。

何似飞甚至下意识想到他在书肆看到过一册话本,好像就是发生在贡院的, 讲的是一位薄情书生拿着儿子看病的医药钱参加科考,会试开考那日, 儿子因为没钱看病,正好没了气息,妻子难过之余,投河自尽。

而这位书生本以为自己此场写得不错, 定不会名落孙山。

正自得意满时,变故突发。

就在会试第九日那天, 突下暴雨, 考生刚开始只是感觉天色很暗, 于是他点了最后一根蜡烛, 打算认真书写答卷。他刚提起笔,蜡烛便被一阵风吹熄。考生不觉有异,重新打开火引。如此点了再三后,他才发现那吹熄蜡烛的不是什么风, 是他的蜡烛芯是潮湿的,根本点不起来。

天色这么暗, 没有蜡烛, 连考卷都看不清,何谈答卷。

考生又悲又愤, 却还能勉强保持镇定,摇铃找士兵更换蜡烛。

——会试不比此前的县试、府试、院试等,参加会试都是举人老爷,回到自己县城可以去县学当教谕的存在。

一般只要不违规,朝廷待他们还是宽厚的。

因此,当此考生摇铃说明自己的情况后,赶来的士兵便亲自验证词位老生所说是否有误。

不料,士兵没看出这蜡烛灯芯湿了,甚至他点燃这蜡烛后,火焰在一直燃烧。

士兵拧眉,觉得这考生可能在消遣他们,但也有可能是太过紧张,才如此作态,于是士兵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就在士兵离开后,此考生才写了一行字,蜡烛再次熄灭,又出现了他之前那点燃后不等提笔便灭的情况。

考生再次摇铃。

士兵再来。

又是士兵能点燃蜡烛,但士兵一走,蜡烛就熄灭了情况。

考生第三次摇了铃铛。

这回,士兵直接请了同考官前来查看情况,并且将此前的两次一一说明。

同考官听闻后也皱起眉头,道:“换蜡烛是不可能的,你这根蜡烛已经点了一段,再换一根新的,对其他考生不公平。且,你这根蜡烛在我和诸位监考士兵看来,都没有丝毫问题,你若再执意说它有问题,那么就给你记一次违规——消遣考官和监考,可以将你直接逐出考场。”

听他这么说,考生不敢再做其他要求,只能自己去点蜡烛,见实在点不着后,抹黑将自己的草稿誊抄下来。

幸好他练字三十载,即便此刻没有光,但凭着手臂的惯性记忆,还是能写出一手好字的。

只是光线愈发暗淡,加之他点蜡烛耽搁了许多时间,待他写完最后一道题后,便到了收卷时间,此考生没来得及检查,就被士兵们收走答卷。

数日后,誊抄、核对答卷的书生发现,有一张答卷的最后几页回答的居然不是考题,而是陈述了自己这些年来留恋烟花柳巷导致身体亏空,年逾不惑却只得一子;后沉迷市井赌坊,花光了自己积攒的银子和妻子的嫁妆。

可自己不思进取,一味让妻子找娘家要钱,来贴补他们生活。

妻子为了孩子读书,倒也豁下脸去,频频找兄弟父母借钱。

如今,孩子十二岁,在二月初参加了县试,不料天寒地冻,孩子考出来后便发起高烧。这时家里已无多少余钱。为了给孩子治病,妻子又去亲兄弟姐妹家里挨个跪着求借钱——可她此前已经借过数回,每每都是借钱时满口答应说不日即还,后来还钱时总不见人影。即便是亲兄弟姐妹,借得次数多了,也难以再借到钱。妻子好不容易借来了药钱,可当时他自己恰好把会试的报名费等赌输了,便拿了孩子的救命钱前来参加会试。

如今,孩子故去,妻子也投河,自己心中惭愧,书此信一封。

后来,考官们去此考生家中打听。

果然如他答卷中所述,一切属实。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按理说孩子几时故去,妻子几时投河都在他来京城之后,可他居然能在此答卷上写清时间,当真让人难以置信,细思恐极。

故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也没讲那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

当时何似飞看完这个并没有什么感觉,顺手就翻到了下一篇,但现在这个情况,倒是跟那话本巧妙的吻合了。

甚至在何似飞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大雨自天际倾泻而下,不消片刻就在房顶上汇聚成一绺一绺的,再顺着瓦砾边缘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