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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的科举路(177)+番外

作者: 仪过 阅读记录

于是,让无数学子叫苦不迭的后六日科考,何似飞过得反而比前三日还要轻松。

收卷后,考生们彻底放松下来,但不像之前一样在巷道里三五成群的聚集扎堆。

这回考完,他们一个个都瘫倒在自己号房内,一动都不想动。

太累了。

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第二场考得已经够难了,他们几乎要把自己会的、跟题目能扯上关系的细节都想出来,全写在答卷上,可心里总是不踏实,觉得似是而非,连觉都睡不好,晚上还在想这策问究竟该如何回答。

哪想到第三场……

第三场他居然考了鼓乐!论其在排兵布阵、民间节庆、大型祭祀等方面的作用以及变迁,甚至还问如何改才方能最大程度的鼓舞士气!

潘琼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他除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好像就想不出其他的了。

大热天写这玩意儿,他觉得自己迟早要疯。

何似飞看到这题目,神情倒没有丝毫波动——对于一位将‘雅’字发扬到极致的大学士而言,确实是会问出鼓乐问题的。

潘琼想着离自己而去的第三场考试答卷,想想那些不难、不过分刁钻,却就是让人回答不上来的题目,终于还是恶向胆边生,深吸一口气,决定着了邹子浔后,再一同去找何兄聊聊。

潘琼将裤腿挽在大腿处,整个人一副马上下地插秧的打扮,拖着一个同样打扮的邹子浔站在何似飞的号房门前。

潘琼回头看看自己一路走来那些睡得横七竖八的秀才,再看看脸上依然干净,眸中含光,精神头也没有丝毫萎靡的何似飞,不解道:“何兄,咱们几日前明明差距不大的……怎么……”

现在他们几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自个儿闻着身上的味道都受不住,而何似飞他却好像没怎么变……

何似飞摸了摸下巴,还没感觉到有胡茬长出,不过这也正常,比他大一岁的沈勤益就是今年开始长胡子的。

尽忠职守站岗守卫的士兵听到这位秀才老爷的话,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的替何家少爷回答了——每天像个小姑娘一样梳洗,还天天睡午觉,能有多累?

何似飞道:“后面两场考试题目数量少,休息的时间就多,我便有精力偶尔梳洗一番。”

潘琼:“……”

邹子浔:“……”

果然,这才是他们熟知的何似飞大哥!第一场考试结束后说自己答卷写到第三日,还耗费了大半截蜡烛的何似飞不是真的。

因为大家在县学同窗了八个月,邹子浔和潘琼对何似飞的策问水准、作诗能力是有数的。第一场考试听何似飞说半下午才写完答卷,他们就觉得哪儿哪儿有些奇怪,但想着可能是何兄年纪小,参加乡试稍微有些不适应,便没放在心上。

现在见何兄在整排号房考生中一枝独秀,神采奕奕,心里暗道这才是正常的何兄。

于是,几人坐在何似飞对面,为表‘地主之谊’,何似飞将剩下的半边烤鸡烤好,分给两人。

邹子浔道:“我已经好几日尝不出食物味道,此番得一烤鸡吃,终于再次缓过来了。”

潘琼也道:“普通用盐水研制的鸡肉,在这天里最多放三日就臭,似飞兄,你这个如何做的,怎么还这么香?”

何似飞道:“具体的操作流程我不清楚,应该是烟熏外加风干吧,待我回去问一下准备这些的先生,回木沧县后写给潘兄。”

潘琼连连道谢。

他本想问何似飞那第三场策问该如何切入,正欲出口,忽然记得这里是贡院,周围都是考生,公然讨论这些可能会引起喧哗,终究还是作罢,只是苦笑道:“这回居然考了鼓乐,我这辈子都没碰过鼓。”

邹子浔笑了笑:“咱们县学又不教擂鼓,谁又能接触到鼓乐?”

潘琼道:“也对,等等,我记得何兄敲过咱们县衙的登闻鼓呢!是吧?”

何似飞莞尔:“是。”

随后大家又问了一些什么时候回乡的事情,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何似飞则站起身,回头望向八日前他们祭拜孔夫子时朝向的那几处大房子。

瑞林郡乡试的所有主考官、同考官,以及负责誊抄校对的先生都在那儿了,十二日后,也就是九月初六方可出榜。

是骡子是马,到时便可有个分晓。

何似飞原本已经放松了六日的心忽然再次‘怦怦’直跳起来,紧张、激动的情绪从他心头蔓延到眼底,他的手不知合适握拳,手心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随着日头偏西、逐渐落下,罗织府小桥流水一般的贡院在少年人黑白分明、剔透清澈的眼眸里渐渐暗淡下去,直至成为一片黑暗。

翌日清晨,响亮的礼炮声划破天际,贡院大门随之打开,考生们按照次序鱼贯而出。

等候在外面的爹娘朋友,各自接到自家秀才公,还没露出点喜悦的笑容呢,先闻到一股发馊发酸的味道。

“哥哥,怎、怎么如此……”

“快别问了,把你放在考棚里呆九天不挪窝、不能洗澡,你也馊。”

“可、可是哥哥,我方才看到一个少年从我身边经过,他就没什么味。”

“快别说,好弟弟,背我回家,我要沐浴。”

何似飞一眼就看到海棠镖局的马车,正准备回头看周兰甫在哪儿,便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似飞,我在这儿。”

周兰甫已经坐在马车里了,他精神头实在不好,嘴唇干裂,方才接过了乔初员手里的水囊,喝了几口总算缓解些。

待何似飞过来时,周兰甫笑道:“我的号房在前排,出来的早些,似飞。”

何似飞没用乔初员搀扶,也没用脚凳,掌心在马车门上轻轻一抓,便上来了,任谁都看不出他是一个刚考过乡试的学生。

马车宽大,周兰甫在这里能伸直腿平躺,加之里面铺有软垫,他躺下后居然不自觉地睡了过去。

这会儿贡院外的路几乎被各家马车堵了个严实,一时半会儿行进不了,何似飞撩开车窗挡帘,见最后一位考生出来后,立即有人在大门外落锁,颇有些惊讶,便问起了乔初员这事。

乔初员见多识广,加之刻意打听了乡试的流程,道:“乡试的统一主考官是内阁大学士,各郡城则从六科给事中及礼部主事中随机分配官员来主考阅卷,为了避免作弊,学生入场前三日,各郡主考官便得进入贡院,直至放榜后方可出来。”

这个何似飞理解,他道:“那此前监考的士兵们?”

他们还都没出来,贡院便落锁了。

乔初员解释道:“他们在考生离开后要检查号房,将考生出恭几次、打水几次统一登记核查。随后,他们还得监察所有的考官们,但凡他们同外面通风报信或有其他不端举止,可直接将其捉拿,入京面圣。”

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道,“何少爷,今年派来瑞林郡的主考官为礼部侍郎庞谦,他才学尚佳,脾气刚直,如今年过半百却不得升职,是因为他……不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