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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的科举路(139)+番外

作者: 仪过 阅读记录

乔影听到何似飞那句‘不舍’,本就一直发酸的心头骤然一紧,眼泪都快下来。

他遽然想起自己同似飞相见的第一日,这人便对自己疏离又冷淡,当时他知道那个用银针射马的人是自己,却还一直不闻不问,即便见面也不过问自己姓名,可见着实不是一个容易热络的性子。

可就是这样的似飞,此刻却对自己说‘着实不舍’。

乔影完全不去想什么‘授受不亲’,颔首答应。他已经不能再开口,不然定然是一嗓子哭腔。

于是两人在渡口附近走了一圈后,用了些饭食,又买了不少零嘴、甜糕、果子,甚至还有半只烧鸡,上船时已过了酉时,日头逐渐西落,铺洒在江面上一片橙红。

透过船上窗棂的格子看日落,愈发有味道。

船家给船头挂上两串灯笼,里面燃的是油灯,火光熹微。

乔影还惦记着何似飞说的那几句家乡话,上了船便询问他。

何似飞不答,只是抓了只崭新的竹笛,胡乱吹气。他这人不懂乐理,没学过乐器,只是因为见过别人吹,所以学习能力很强的把姿势做的非常到位,腮帮子也鼓了起来,可压根就没吹响。

乔影起初还以为他要吹出‘长相思’这等曲子,后来见这人吹了半天都不见响,不禁笑出声来。

何似飞这时也不见不好意思,道:“这玩意儿真难吹。”

“我试试。”乔影道。

何似飞将笛子递给他。

乔影将其抵在唇边,尝试着抿唇吹了一下,一段清亮的笛声响起,不料片刻后也哑了。

何似飞却没笑话他,只是在一边吃着烧鸡,一边认真的看他。

乔影倒是自己羞赧起来:“我学的是萧,对竹笛涉猎不多。”

何似飞回身看了看船内的乐器:“没有萧,不过,两年后我去京城想听知何兄吹箫,可否?”

乔影点头,答应道:“好。”

何似飞笑着:“一言为定。”

乔影:“一言为定。”

随着两人将零嘴糕点吃的差不多,夜色渐渐笼罩开来,月亮亮了起来,给远处群山镀了层银亮雪白的纱衣。

同时也将月下的晏知何,照得如同玉人。

何似飞翻出笔墨,挥毫落纸——

「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

「回首三山何处,闻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还。」

「挥手觅知何,翳凤更骖鸾。」「1」

第98章

“什么, 幺弟至今未归?!”

乔博臣抬手扶正因为太过慌乱震惊而歪斜了的官帽,盯着面前的管家,“派人出去找了吗?家里的小厮不够就叫那些不当值的衙役去找, 实在不行我再去借些兵。”

明日乡试在即,同时院试放榜,衙役大多都要轮值,乔博臣不敢因为自家事而耽误了朝廷科考, 他第一反应就是找驻扎的军队借兵。

有他大哥的名声,外加父亲是兵部尚书, 兵还是能借到的。

现在关键问题是怎么把幺弟全须全尾的找回来。

管家正要去找衙役,忽然僵住身形,反应过来老爷的意思,赶紧重新解释:“老爷, 公子至今未归,并非是走丢, 或者离家出走。他、他……”

后面半句管家只能凑在自家老爷耳边用自己最低的声音说。

乔博臣听完, 豁然起身, 不顾掉下来挡了自己半边眼睛的官帽, 怒喝:“岂有此理!来人,随本官前去城……来人,给本官拿便装。行了,你们都不用跟, 今晚不用当值了,回去歇息吧。管家, 备马!”

乔博臣挥退伺候自己的衙役, 拿了府衙的夜行令牌,迅速翻身上马, 同管家往运河边疾驰而去。

别看太守大人人至中年,腰间多了一圈膘,但毕竟出身将门,年少时也曾纵马狂奔过,骑术可以称得上不错。

出了西城门,临街住户渐少,乔博臣便不再顾忌,狠狠一抽马屁股,速度再提上一成。

原本得两刻钟的路程硬生生被缩短到一刻钟。

下马后,管家立刻将两匹马在拴马桩上绑好,小跑着追上自家老爷的步伐。

乔初员见到乔博臣来,赶紧快步上前,‘噗通’一下,双膝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诚惶诚恐道:“二爷,小的劝过小少爷,但劝、劝不动啊。”

“劝不动就把他绑回去!”乔博臣气得眼珠几乎要瞪出来,用食指点着乔初员的额头,一下一下非常重,“他平常胡闹惯了,不晓得同男子之间有大防,被人花言巧语骗两句就、就……你难道不知其中轻重?我告诉你乔初员,要是幺弟这回出个什么事,你就以死谢罪吧。”

-

乔博臣站在岸边,看向距离江岸稍微有些远的那艘小船。

船夫依然在兢兢业业的来回划着,另一边船舷上则对坐着两位少年,他们中间有个低矮窄小的桌子,看样子正在对弈。

乔博臣愣了愣,又回头问乔初员:“他们一直都坐在船舷上?没进船舱?”

乔初员如实道:“回二爷,期间何公子进入船舱取过一支笛子,吹了片刻后又去拿了笔墨纸砚和棋子出来,少爷则一直没进过船舱。”

“他这会儿倒是知道轻重了。”乔博臣虽然稍微松了一口气,却依旧咬着牙呲出这句话。

——要是那姓何的不安好心,就算是乔影身上有功夫,在船上又能施展几分?再说,乔影练得都是轻巧的功夫,要在远处配着兵器使用。近身缠斗的话,他一个哥儿,力气哪有男子大?!

乔初员又道:“二爷,少爷说了,他同何公子明日一别,再见就是两年后……今日他想遵循本心,同何公子促膝长谈,以解未来两年不得见之、之……”

他‘之’了半天也没之出结果。

乔博臣:“……”

他几次张口,却不知说什么,最后终于问出来:“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哥儿身份?”

知道什么叫‘矜持’么!

乔初员赶紧闭了嘴垂了首,缄默不言。

乔博臣道:“我今儿还就在这儿看一夜,我就看他把什么能谈一晚上!两个加起来才比我大一岁的小少年,有什么话说不完。”

管家默默掩面,心说您刚还说‘劝不动就绑回去’,但就算是您亲自到这儿了,这不还是不敢动手去绑么。

船上,乔影身上披着一件大氅,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枚颜色颇杂的云子,点在棋盘上,温声道:“这里是棋盘最中心,天元之位。不过围棋素来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为了能迅速占据地盘,要先把控边和角。”

正好船夫这会儿撑着船划到了距离岸边很近的地方,吓得乔博臣一个激灵,赶紧蹲下,躲在另一艘绑在岸边的乌篷船后。

乔博臣都躲了,乔初员和管家自然不敢被乔影发现,两人同时蜷起身子,匐倒在地。

然后,他们三人就听到了乔影那温柔的不像话的声音。

“错了,不该往这儿下,之所以说‘草肚皮’,意思便是前期下天元附近是最不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