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已经走入了腐朽。
他发现一叶之秋的操作系统被锁定的时候已经太迟。
“你已经过时了。”
后辈当着他的面开启了一叶之秋的OS界面。
舰道深处有轻微的机簧的声音。
他跳上千机的时候子弹正好打在了崭新的机甲上，苏沐橙就是在那里受的伤。试验用机的程序根本就没有编好，密码倒是能轻易破解。起飞的时候初速度十分惊人，他感觉不错，直到看见苏沐橙一手的血。
她的作战服本身就是红色的，在一阵炮火冲天中他一时竟然没有发觉。
界面上己方的识别信号很快从绿色跳到了红色，也就是，现在对于嘉世全军来说——他是敌机。
叶修从几道炮火纷飞的光影中穿梭而去，还未完成的机体像是个婴儿，需要一道一道地输入指令。
“这个机体叫什么……”苏沐橙倒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问他。
“千机。”叶修说。
步入暮色的嘉世，迎来的是一次新鲜血液的冲刷，还是注定解体的命运？
王座更替的蓝雨，大溃退？不，喻文州肯定不这样想。战线的收缩，是被抛弃的太平洋战场？
叶修想，相当有趣。
闪光
Vol.03
蓝河走到叶修旁边，凉风习习，叶修递给他一支烟，他没有拒绝。老式的打火机摇曳的火光把彼此的眼眸照得波光粼粼。
蓝河在战前不抽烟，但是在军队里，每天对着沉闷的压抑的战局，总要找些什么东西排解。有人信仰宗教，祈求神灵的庇护；有人沉迷声色，在欢愉中和死亡共舞；蓝河靠的是一个秘密，一个必须守口如瓶的秘密。
让他在飓风一样的枪炮中，依旧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
“你为什么不走？”
“走去哪？”
“据说蓝雨不是在附近有个港口吗？”
蓝河摇摇头，“不了。”
“你不是机师。”叶修说。
“我不是，”蓝河苦笑道，“最初优先撤走的，就是机师。”
“正常啊。”叶修咬着烟。
蓝河说：“是啊，蓝雨在这边已经撑不下去了，但是我相信高层的决策。”
叶修笑了一下，“就算蓝雨不得已把你们这些非机师……滞留了。”看他的口型大概最初想说的是抛弃。
“很正常。”蓝河坐在了门槛上。天空星汉灿烂，树荫影影绰绰。“会赢的。”
叶修：“看得开是好事。”不知道指的是蓝雨可能会招致非议的大撤军，还是作为另一个势力对于蓝雨胜算的奚落。
蓝河正双手撑在木板地面上，盯着远处出神，“战争本来就没什么好事。”
叶修说：“有好事的。”
蓝河抬头，挑眉看他，眼睛里有点不解。
“叶修。”伸向他的手，手指间是薄薄的一层茧，这是机师特有的识别标志。
“蓝河。”他伸手握住了。
叶修，这个名字曾经照耀过嘉世的星空。这个名字背后是神话一样的机体，辉煌的战绩，无可匹敌的操作能力。这个名字一度代表着机师的巅峰。
这一切，离蓝河稍微遥远了一些。
他只在某次蓝雨的阅兵中见过蓝雨传说中的王牌，那架涂装古朴又华丽的夜雨声烦，它在低空绚烂地飞过，变换着复杂的轨迹，像一记流星，气势汹汹。他坚信这架夜雨声烦能带领他们走向未来的光亮胜利，毫无疑问，毋庸置疑。
“你是嘉世的王牌机师。”
“在昨天。”叶修笑笑，迎着对方惊愕的目光。
“嘉世政变的消息，应该在昨天就已经传遍整个战线了。”叶修叉着腰，眺望密林中形成一块密实的阴影的机体。“除了这里。”
“这里已经变成一座孤岛了。”蓝河也跟着他望向那具陌生的，带着奇异的威慑力，似乎很强大又似乎很脆弱的机体，“你确定他们找不到你？”
“他们不会找我的。”叶修说，“有一叶之秋在就足够了。”
这个名字成就了嘉世王朝，让上位者面对挑战者永远有着不被打败的信心。
“他们有了新的机师？”蓝河不敢相信，“所以连公主也可以牺牲吗？”
“不，我想他们没有料到沐橙会跟随我。失去沐橙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高层做好几天的噩梦了。”
蓝河笑了起来。他们又一起沉默了。
直到八点过一刻，蓝河站起身来，对叶修说：“估计苏小姐准备醒了，你去看看她吧。
叶修离开后，蓝河清点了一下背包的东西，走入了掩体内。
谁都不会知道这个被封闭的，被战火掩埋的地方犹有闪光。
有种子在缓缓发芽。
蓝
Vol.04
“抱歉，白天的时候突然起了变故。”蓝河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了几袋干粮。
“他们是机师？”男孩蹭过去，眼睛里有天生的踊跃。
蓝河笑了，“是啊，我差点忘了你之前都没怎么见过机师了。”他用刀子割开了包装，递给卢瀚文。
卢瀚文接过去，抱着饼干一点一点啃着，看上去像一只在荆棘丛中的无害的小鹿。
“能感应得到？”蓝河问。
“大概吧……”卢瀚文抬头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张开又合拢，“感觉像是坐在蜘蛛网中间。”
被蛛丝牵动着的每一寸风吹草动。
这孩子应该有的样子，恐怕比蓝河想象得还要复杂很多很多。可是他想不到未来，便只能顾及此刻。
蓝河拧亮了手电筒，模糊的白光在四壁中回转。
他用手扶着卢瀚文的脸，低下头去仔细凝视他的眼睛。
那是深夜的海洋，一种蓝色已经慢慢从海底的盆地涌了上来，在虹膜上浅浅的流动着，发出星芒一样的光。迟早有一天，太阳会跃出海面，照耀出能吞噬一切的光线。
“眼睛怎么了？”卢瀚文问。
蓝河停了一下，说：“感觉在变蓝。”
少年的瞳孔骤然放大又收缩，涌起一阵潮汐。
苏沐橙听着远处潮汐的声音骤然惊醒，感觉自己躺在一个硬板床上，她没有太过在意自己身在何处。因为她一转头，便看见叶修正站在她床头一边的窗口前抽烟，烟雾笼罩着他的眉目，显得模糊不清。
她笑出了声，“注意伤员啊。”嗓子像是含着一块烧红的炭，气流通过像是沙子。
叶修转过身，看见她醒了，慢慢踱过去，揉揉她的头发，“要喝点水吗？”
“你生我的气？”苏沐橙没回答他，看着他带着点得意洋洋问。
叶修挑挑眉，“你知道就好。”
于是女性又志得意满笑了笑，“吓你们一跳。”
“下次再这样……”
苏沐橙眨了眨眼睛，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下次了。”她抬手查看自己胳膊上被仔细处理的伤口。
叶修轻笑，“对，没有下次了。”
“你帮我包的？”苏沐橙对着天花板投射下来的灯光，正手反手打量着自己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