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只那么一点点笑，整个人便显得有生气多了，锦看着那张脸不自觉的也勾起嘴角。
想到东已经多日不曾进食，锦连忙问道:「饿了吧? 我去拿吃的来。」
「不用麻烦。」东唤住锦:「我不觉得饿。」
「怎么可能?」锦转过头来，叨叨唸道:「这么多天没吃怎么会不饿? 难道用饿的也能饿出神仙?」
东被锦逗笑了出来:「我只听过饿死鬼，可没听过饿死神仙。」
「再不吃点东西，你可真要变成饿死鬼了!」锦走近一看才发现东额上已经泛上一层细汗，放在被子上的手也不由自主轻颤着。
原来他说的”不觉得饿”不是不饿，而是手脚的痛楚已经盖过飢饿的难过。
锦不敢碰他的手，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说道:「手痛得难受吗? 我请医生来给你注射止痛剂?」
「不必了，一般止痛剂对我没有用，这一点痛我也还能忍。」东虽然说的平澹，额上的汗却是只见更多。
锦口气倏地烦躁起来:「想办法让你不痛是医生的职责!」
东微微歪着头像是在看锦，接着又是一笑:「恐怕只有把我敲昏才办得到吧! 不过我还是希望醒着，虽然有点痛，但才能感觉我是真的活着。」或许是阳光的关係，东很自然将脸转向窗外:「我真的以为就会那样走向生命的尽头，其实也没关係，反正也没人在乎，不过太郎不行，他才十一岁，有爱他的爸爸妈妈，如果他出什么事，本田夫妇一定会很伤心…」说到这裡，东突然叹了口气，低声喃念:「有人期待的生命果然很坚韧。」
不止是太郎，东想到他曾经有过的弟弟，被医生宣佈活不过十岁的敬言，在父母的殷切期待下，也度过二十七岁了。
「嗯?」锦没听到清楚，问了一声。
东把头转回锦的方向，露出腼腆的笑容:「所以知道还有人期待我活着，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锦织会长。」虽然并不明显，还是能看到纱布下的脸颊泛起澹澹红晕。
锦凝视着东，心想，如果他伤害的人不是敬言，自己或许真会爱上他，偏偏他伤害的是自己最爱的人、是比自己更加重要的人…
”别忘了他做过什么事，也别忘了你的目的，你要的只是一个敬言的替身”…锦提醒着自己、也再次确认自己所想要的，虽然没有任何怀疑，但不知为何，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撇开多馀的思虑，锦抓紧机会，说道:「那么看在我让你很感动的份上，以后能不能叫我”锦”就好。」
东笑了出来，不过还是喊了一声:「锦。」
锦满意的点点头，知道自己又接近东一大步，柔和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知道你伤口疼得没胃口，不过多少还是要吃一点，不然肠胃可受不了。」
锦说完也不顾东的意愿，便让人把饭送进来。
东几天没吃，只能吃清粥，份量跟喂小猫差不多。锦挖起一勺，放在东的嘴边，没叫他张嘴，却像哄小孩吃饭一样，喊着:「啊…」。
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色却有些窘迫。
「年纪也不小了还会不好意思?」锦笑道:「就算有人笑话又怕什么，反正你也看不到。」
锦那么一说，东真觉得房裡好像很多人盯着似的，连忙摇头，说道:「不敢劳烦锦织会长，麻烦你替我请个看护。」
「难道给看护喂就比较有面子?」锦哼笑一声:「你这是严重的职业歧视，我要投诉。」
东笑着答道:「你抢了人家正常工作，恐怕更该被投诉。」
「你就可怜可怜我吧!」锦这次用起哀兵政策，可怜兮兮的说道:「你失踪八天又昏迷几天，你知道我有多无聊吗? 好不容易等到事做，你还要找人抢走。」
可惜东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怜之情大打折扣，丝毫不为所动:「我的意思就是接下来不用麻烦你了。这裡有医护人员，再找个看护也就行了。」
「你能接受看护照顾，为什么不能让我照顾?」锦换个问法。
「我能付钱给看护，但能付钱给你吗?」东说得很明白，他不想再欠锦的人情。
「你要是肯付，我也收的。」锦听得懂却故意顺着话扯到别处。
「就算我肯付也请不起年薪上亿的三合会会长。」虽然笑着回答，拒绝的意思却没动摇。
锦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18
锦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和白川家感情交好，理所当然也认识白川家的少爷吧!」
这是事实，锦没否认:「那又如何?」
「我不是白川敬言的影子，更不想当他的替身。」东澹澹说道。
锦震动了一下，没想到东这么敏锐，一再拒绝的原因，竟是早就看穿他的意图。
静默了一段时间，锦才说道:「为什么只能是敬言的影子? 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也有可能爱上你啊!」
没忽略锦用了”可能”两个字，果然…是被当成替身了啊! 东虽然早有预想，但得到证实还是不免有些苦涩，尤其在他对锦已经有了好感之后。
「那天你听到我和白川夫人的对话，想必也调查过我吧! 我想没有人会捨弃一个天使，选择一个恶魔。」
「你…真的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锦还是忍不住的问。
东垂下头，看不出脸上表情，声音却很澹凉:「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谈。」
看东一付无所谓的样子，锦不禁一把怒火上涌:「他是你亲弟弟，还差点因此而丧命，你没有一点后悔吗? 你不觉得愧疚吗?」
「为此我已经接受过惩罚，我父母的、命运的，」东的声音裡听不到丝毫情感，抬头对着锦，说道:「或是…锦还想再加上你的?」
锦看不到东的眼睛，但那微微上仰的下巴和抿着的唇，显得十分骄傲倔强，像是小孩儿被欺侮狠了，死命撑着不示弱的那种样子，不但让人没法讨厌，还让人很是怜惜…
锦心裡气是气，可再也发作不出来，想说几句狠话，但看到东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僵持着，病房门突然被大力打开，一个人冲了进来，抱着东的腰，头埋在他身上，哭喊起来:「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发生这么大事怎么也不通知庄园，要不是高久先生告诉莫尔管家，我们都不知道您差点…差点就…」说到这裡，再也说不下去，更加抱紧东，号淘大哭起来。
「暮，我的手很疼…」
声音一样很澹，但锦听得出其中的高兴，发自真心的那种。
东一说完，埋在他身上的人立时坐正，看到缠着绷带的十指，不由倒抽口气，正要和东说话，看到他眼睛上缠着绷带，又急急问道:「少爷，您的眼睛?」
「瞎了，以后得靠小暮照顾了。」东没甚在意的说道。
听他无缘无故诅咒自己，锦不禁皱了下眉头。一旁才止住哭声的小暮又开始抽泣起来。
「让你照顾我这么难过啊? 那请莫尔管家换个人来好了。」东随口说着，唇边泛起狡黠的笑。
小暮哪裡会注意，一听东这么说，顿时急了:「当然是我来照顾少爷，别人哪裡做得顺手，您…现在又看不见了，更要熟人伺候才行。」接着又安慰起自家主人:「您别担心，一会儿我问问医生，不一定那么糟的，老爷以前也认识几个好医生，我请莫尔管家先联繫好，等您状况稳定，我们马上回去。」
那小暮看着年纪不大，方才冒冒失失的进来，锦还以为就是个贴身小僕，没想到处理起事情倒是井然有序。
听暮说要把东带回去，锦才想到东过逝的养父是个贵族，即使没继承头衔，家产也必然丰厚，难怪他不愿跟着自己。
「嗯。」东随口应了一声，完全没有跟小暮解释的打算，接着说道:「小暮来得正好，我肚子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