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兰迪尔看着他笑了笑，仿佛他问出了一个很愚蠢可笑的问题。“爱是没有原因的，我的孩子。”
莱格拉斯睁大眼睛。
瑟兰迪尔的声音中充满着疲惫，像是一个行走了上千年上万年的旅人，他慢慢地说：“爱是在混沌中产生的，它毫无根据，也没有由来。而当你遇见了那个人，你的心就像是饮尽了最醇厚甘甜的美酒，当你遇见的一霎那，你就会知道。”
“您就是这么遇到母亲的吗？”
瑟兰迪尔轻轻地点头，“是的，”他的声音沉浸在古老而浓稠的蜜色中，“她的裙摆犹如星光般的璀璨，她站在那里，我就知道她是在等我来。”
瑟兰迪尔的语调中有令他陌生的东西，那是一种莱格拉斯永生不可触及的温柔。
“她一定很美。”他垂下眼睛。
“她的美貌能使所有的少女黯然失色。”瑟兰迪尔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他的眼眸中有深深浅浅的星光，这星光来自于数千年前的夏夜，而不是此刻昏暗的烛光。他的目光已经飘向了逝去的回忆中，尽管那只是不再回返的年华。
瑟兰迪尔越是说下去，就越令他感到无名的失落，感到孤独，感到生命的黯然失色。瑟兰迪尔的过去没有他的位置，而未来还遥遥未知。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造物，那么多行色匆匆的生灵，其中又有那么多的欢喜悲伤，相逢离别，生与死，爱与恨，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像是伫立在海中央的一块孤岛，任何飘渺的云霞落日，都在天涯的那一端发生着，被他见证着，却全然与他无关。
那是刻骨的孤独。
“您爱她。”莱格拉斯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他无法再说更多了。
瑟兰迪尔宛如呓语地回答道：“对。”
莱格拉斯伏在他的膝前，寻求自己的父亲的一点劝慰，他微阖的双眼中亮晶晶的像是有泪光在闪烁，他的金发蹭过他的手，“可我为什么遇不到？adar，我为什么不能感受爱？”
“我不懂，爱是什么？”
“你如果不懂，我可以说给你听。”他的手指从金色的发梢划过，“爱是渴望更加贴近的冲动，你会在她那里获得平静和幸福，爱也许是胆战心惊的，但毫无疑问它最终是洁白无瑕，温暖而永恒的。你爱她，也许没有更多的祈求，只求做她肩膀的一只小鸟，或者一朵落在她发上的花，或者仅仅是她脚下的尘埃。”
谁也不知道莱格拉斯在此刻想起了什么，他只是沉默了。他仿佛看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那里有超出他生命的存在，而连他的心也无法承载更多的强烈情感。因为他只是陷入了暗淡的沉默。
“也许不久之后你就会遇见，在此之前你不需要着急。”
“我不会遇见了。”莱格拉斯肯定地道。这句话从他的唇边像是一声叹息一般出现，又像飞鸟一般隐去。
“不，你会的。”瑟兰迪尔说，“我比你活得长久得多，你只不过只走过了人生的第四十九年，四十九年也不过是枫叶红了四十九次的时间，那样的短暂，连一片小树林都没长成。你要见证的，经历的，感受的，会比你之前所有的人生还要丰富得多。”
“可是我明白我已经不会遇见了。”莱格拉斯平静地说。
瑟兰迪尔第一次觉得这样的不懂他，不懂他的缄默，也不懂他的哀愁。
而莱格拉斯只是沉默不语。
“我只希望你能快乐。”瑟兰迪尔说，他妥协般不寻常地坦诚。
“我曾听说，这样的精灵都会有一个梵拉赐予的与众不同的命运。”他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一个轻柔的吻，“我的孩子，无论你的前路将要通向何方，我有预感，给你的都是最好的。”
☆、第 38 章
今日大受，哈哈哈。好了，你们可以开始夸我了。
38、
有一个秘密，像是一个黑暗的梦，像是一颗深深沉睡在黑暗土壤中的种子，被冰雪浸没，被寒夜禁锢，被沉默掩埋。可它依旧在长着，一寸寸地，静静伸展着柔软的触角，总有一天将曝于天空之下。
瑟兰迪尔宛如咒语的声音底下，他亲耳听见了那种子萌芽节节生长的细微声响。
那是怎样的故事？
那些远远回避开的对视，那些错看的双眼，那些渐渐彼此背离的脚步，又是怎样的故事？
我不相信会得到更好了。他想了想，却没有说出口。当你知道不可及的那一刹那，就理应有跬步不近的智慧。
莱格拉斯张张嘴，他感觉气流在他的胸口鸣响成一片，像是一群要扑打翅膀挣涌而出的白鸟。他坎坷地许诺。
“我会去找一个舞伴的，开场舞的舞伴。”
为了不看见父亲眼中的失望，而其中的棱角正在磨蚀着他自己的内心。
幽暗密林的少女们都怀着同样的幻梦。她们是那样活泼而敏捷的西尔凡精灵，可穿上那点缀着花朵和落叶的舞裙后她们也是最文静高雅的淑女，她们牢记着每一个舞步，暗地里把嘴唇咬得更嫣红，歌声更清越，只因密林唯一的继承人开场舞的舞伴依旧成迷。
而且瑟兰迪尔也未曾对于未来王妃的血统进行过一点点表态。
谁也不知道他会邀请什么人，他刚从边境回来，而他离开时还太小。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固定的玩伴，只因他本就是孤独的王室，也没有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可供当作热门人选。等他回来的时候，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心事，也没将爱的信笺悄悄压在了谁的枕底。宫廷里多少好奇的眼睛，都没有从王子专注拉弓的蔚蓝双眼中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意味着幸福是随机而触手可及的。而谁都在等一个梦幻般的邂逅，而多少人为着这一个邂逅花尽心思。
她是宫廷中的乐师，在瑟兰迪尔的殿上，坐在竖琴的后面，那是一场寻常的晚宴，出席的除了密林之王，就只有王子和几个与会的精灵。如果会议结束后天色已晚，宫廷就会招待由于会议还滞留在殿内的人员。
瑟兰迪尔坐在上首，而莱格拉斯坐在他身边，他的衣袍并没有随着他回到宫廷而变得宽松华丽，他依旧穿着他轻便的旅装，梳着不易散乱的发辫，而正如他每日坚持训练一般日日不息。
她想他大概是一个对自己极为严苛的人。他的父亲可能也有那么一些。或者比他更甚。
她没想到当她抱着自己的竖琴无声退场的时候，会在无人的走廊上被王子拦下来。
“抱歉……”莱格拉斯说。
乐师停住了脚步，带着半分疑惑半分驯服地停在原地，等待着王子的开口。
他看上去不怎么好，至少并不比在殿上好，他看上去疲惫而失望，他的情绪完全被其他的东西占满了，而不能分出一些普通的和蔼给面前的精灵。
“是的。”她低下头，心里却暗暗记起了这些天宫廷内外精灵们的议论纷纷，开场舞的人选到底会花落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