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格拉斯还记得她是某个他父亲的士兵中一位的女儿，“你好啊，陶瑞尔。”他也冲她打了打招呼。“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注意到褐发少女身着着紧身耐磨的战斗服，还背着只有实战用的坚硬长弓。
“这几天开始往边界加派兵力，我的父亲会随军去边界驻防，我在这里等着守卫队伍经过，然后混进去！”她眨眨眼。
“可是你还未成年。”莱格拉斯说道，“只有成年的士兵才能去和黑暗势力作战。”
陶瑞尔说：“我可不在乎，我的箭法和我父亲一样好，我也常常参与狩猎，我还杀过大蜘蛛，我应该有这个资格去。”
莱格拉斯想了想，点点头，说：“说的也是。”
陶瑞尔说：“还有，将来您有了新领地，我可以当您的护卫队队长啊！”小姑娘豪气冲天地提议。
“什么，新领地？”莱格拉斯眨眨眼。
陶瑞尔疑惑道：“您不知道？”
莱格拉斯深吸了一口气，问：“新领地是什么意思？”
“您是不是已经去参加国务会议了？这件事大家都知道。”陶瑞尔说。
莱格拉斯点点头，说：“是的，我父亲带我去的。”
“我们是听侍女说的，说大概瑟兰迪尔陛下是想给你一块封地。不然，不会急着要您马上参加会议的。我记得，您和我的年纪相当，比我还要小一点儿，是不是？”
她话音还没随着树叶飘落，对面的莱格拉斯已经跑没影了。
莱格拉斯背着他的弓，一路跑过小桥和落叶，直到眼前就是高高的密林皇宫的穹顶，正如精灵王不可摇撼的荣光和权力。
他几乎要把去找帕尔顿这件事抛之身后了，封地？他是知道有封地这么回事的，从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然而，成为某一个地方的领主，靠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人民活下去，这件事，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
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也许这个命运近在眼前了。用不了多久，再过上短暂的数年，他就会成年，然后瑟兰迪尔就会随便指派一个地方让他去，远离自己曾经的家！
他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屈辱感。
士兵们都来不及向他行礼，他匆匆跑过一道道门，在瑟兰迪尔的书房门口停了下来。他微喘着气，握紧拳头。
他要冷静，他要足够的勇气和镇定。他不是只会哭闹撒娇的小孩子了，如果要拒绝，他也能有充分的气势去拒绝。
书房里不止有瑟兰迪尔，还有洛蒂亚尔。
莱格拉斯不希望洛蒂亚尔看到这些事情，他在门口静静地等着，想要等洛蒂亚尔离开后再进去和他的父亲理论。
在之前，消息传到洛蒂亚尔的耳朵里的时候，女精灵火冒三丈，她立即敲开了瑟兰迪尔的书房。
“封地？我并没有说过。”瑟兰迪尔头也不抬。
“整个宫廷都在这么议论了，您要不要和莱格拉斯谈谈，我担心那孩子如果听到议论，会以为确有其事。”
瑟兰迪尔沉默了。
“陛下……？”洛蒂亚尔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精灵王。“您有这个打算，是不是？”她睁大眼睛问。
“我不知道，洛蒂亚尔。”瑟兰迪尔背过身，“我不知道，毕竟那是以后的事情。”
☆、第 26 章
26、
洛蒂亚尔拉开门，莱格拉斯站在那里。她低呼出声：“殿下……”
“我能和我ada谈谈吗？”莱格拉斯背着手，眼神笔直坦荡，让洛蒂亚尔莫名地有些退缩。“是、是的……”
莱格拉斯绕过心事重重的女精灵转身进了书房，她帮他合上门，担忧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
“ada。”门在莱格拉斯身后发出一声叩响，他悄悄吐了一口气，说。
瑟兰迪尔抬起头，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在等待他。
莱格拉斯张张嘴，他感觉体内有一只铁锤在敲响，那力量震荡在他的四肢百骸中，鼓噪不止。他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切的不安和骚动压抑了下去。
“我是个负担吗？”
“你不是。”瑟兰迪尔说，他的声音很低，他不动声色智珠在握，他的眼睛深邃比得上整个密林的所有潜藏泉水，那里藏着千百年的岁月，一旦他出声，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
“你是幽暗密林的继承人，你不能是任何人的负担。”瑟兰迪尔说。
莱格拉斯松弛下来的嘴角再一次绷紧，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视线却摇晃着。他感觉到了另一层的失望，在失望之上再生长的失望。
“而且，“瑟兰迪尔站了起来，他踱了几步，光线从他的侧面又移到了背面，他看上去就像是幽暗密林的一棵树，他走到莱格拉斯面前，手指触碰他的脸颊，又转向他的肩膀。“你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可能是个负担？”
莱格拉斯吸了一口气，他偎依着父亲的手掌，轻声问：“您不想赶我走吗？”
“我不会赶你走。”瑟兰迪尔回答道，他的内心却有另一句话在深重回荡，可总有一天，他会自己走。离开这个地下宫殿，离开幽暗密林，离开他的土地。
“我听说，您要给我封地……”
瑟兰迪尔微笑，“你只是个小精灵，封地的事情还太早了。”
“那以后呢，我总有一天会成年，我会要离开这里吗？”莱格拉斯凑过去，悄悄蹭进了瑟兰迪尔怀里，他嘟囔的声音传出来，“我不想走。”
“你不会走。”瑟兰迪尔说。
“您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嗯？”
洛蒂亚尔立刻听到书房里瑟兰迪尔摔了东西，“胡闹！”
女书记官连忙推开那扇高耸威严的大门，冲了进去，“殿下？！”
瑟兰迪尔正问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莱格拉斯？”
莱格拉斯鼓着脸颊，“我只是想分担您的责任！”他毫不退让，“我是幽暗密林的继承人，我不能、我不能老是窝在安全舒适的宫殿享受别人的保护！”
“你只是个小孩子！”瑟兰迪尔和洛蒂亚尔齐声说道。
瑟兰迪尔叹了一口气，他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坚持这个？”
“您不明白。”莱格拉斯说，他撇开头，跑了出去。
只要他依旧依附在这座宫殿上，仰赖着瑟兰迪尔的保护，那么他对自己的命运就无能为力。只要瑟兰迪尔一声令下，他便如同落叶身不由己。幽暗密林的继承者？瑟兰迪尔的儿子？精灵王国的王子？
这些是他，却又无法是他。这些身份对他来说那么苍白那么浅薄，任何人都可以取代。在他没有成为一个可以一己之力去保护所爱的人之前。
他不想被取代，也不想被忽视，特别是在瑟兰迪尔面前。
他乘着风，他努力跑着，跑过落叶树丛和荆棘，高高越过溪流，他要找到陶瑞尔，去问她：“能带我一起吗？”
第二天守卫的精灵信使驾着马，一骑绝尘穿过巍峨的殿堂，高高的石桥，去追赶那开拔许久的前往边境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