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格拉斯是幽暗密林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让他早一点知道他神圣的责任也没有什么坏处。
圆桌旁的官员中纷纷站起来向他行礼，很显然，他们也没料到他们的王子会在今天参与到国家会议中。
于是有人连忙站了起来，让出了瑟兰迪尔旁边的位置。
和莱格拉斯通常接触的密林精灵们不同，官员们都穿着着精致的服装而不是战服，他们看上去更慢条斯理一些。
莱格拉斯只和其中的几个在宴会上打过照面，其他的他几乎都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瑟兰迪尔若无其事地坐下了，拿起自己的红酒杯。
会议的开头的小波澜立刻消失了，会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莱格拉斯坐在座位上，手里揉搓着那个瑟兰迪尔给他的红苹果，却怎么也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
瑟兰迪尔的说话一向很简短，有时候单单只是一个命令，而官员们被授命之后便会立刻记下来去执行，看上去对他们的王完全没有异议。
等到议程告一段落，就会有侍女捧上薄荷茶和红酒，一部分人出去，然后新的一部分进来。他们看见莱格拉斯时有些诧异，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行礼致敬。
在众人落座之前，瑟兰迪尔倾过来，低声问他：“你想不想出去？”
莱格拉斯吓了一跳，拼命摇头。
“你明白他们说些什么吗？”
莱格拉斯老老实实说：“不明白。”
不管是税收，还是交易，还是人事变动，他都是完全一头雾水。只有布防那部分他听懂了一点点。
瑟兰迪尔笑笑，“你不需要明白。”
☆、第 22 章
22、
在莱格拉斯还要小的时候，他常常爬上宫殿周边最高的那棵山毛榉，阳光绚烂地照射在层层叠叠的叶片中，涌动如海洋。他抱着树枝朝他们低语，枝叶温柔地回应抚触他，此时他一眼望去，便能看到由他父亲领导的王国，一道一道安插的巡逻岗。像是鸟类翅膀的重重羽毛，紧密地包裹着他的家园。
那时候他心里便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向往，那向往正如鸟类向往天空，鱼儿向往河川。
所以当他抱着他的弓，背着他的双刀，跟着瑟兰迪尔视察着离他们最近的那一道巡逻岗，他感到脚步都要飘起来。
那是在他做完了那天的关于格挡的训练，天色又还早的时候。那个训练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了。他们从训练室出来，瑟兰迪尔在岔路口上向他告别，莱格拉斯欲言又止，疑惑地问：“ada您要去哪儿？”
瑟兰迪尔正好改动了巡逻哨的位置，于是他想了想，说：“我正要去视察一下我们的防线。”
莱格拉斯“哦”了一声，在原地磨磨蹭蹭。
瑟兰迪尔看了看他，说：“你想去看看吗，莱格拉斯？”
所以他现在正走在守卫们让出的一条道上，瑟兰迪尔的身后。
在他的孩童时期，他远观过那些神气的哨岗，其实很大一部分的精灵守卫都很乐意在换班的时候和他搭话。可是等他们站在了自己的职位上，就什么话也不说了。莱格拉斯打心里向往这些孔武有力的精灵战士。
帕尔顿正在和瑟兰迪尔交谈，关于弓箭的数量和巡逻队的问题。莱格拉斯只顾着左顾右盼。
他们有运河，他们还有丛林中只有精灵才知晓的小路。他们既有固定的岗哨，流动的巡逻队更是日夜不休。在胜利之前，幽暗密林的战斗从不会停止。莱格拉斯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自己已经站在了战场上。
护卫队队长终于发现他前学生的身影。“陛下，您让莱格拉斯也跟着一起来了？”他看上去惊讶极了，以至于直接问出口了。
“今天没有其他的事。”瑟兰迪尔回答。
“帕尔顿！”莱格拉斯跳出来，给了他的前任老师一个熊抱。
精灵战士差点没站稳。和上次见他相比，这孩子感觉又长高了一些。也是，毕竟他们的陛下身材也十分高挑。
“莱格拉斯你好啊，最近训练得怎么样啊？”帕尔顿拍拍他的脑袋，看着小精灵挺直腰板站着，背着他整装待发的弓箭，突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爱尔贝蕾丝啊，他怎么会又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去得罪他们的精灵王呢？他居然当着国王的面，问他亲自教导的儿子训练得如何？上次被从亲卫队调开的小惩罚还是没有管住他的嘴吗？
帕尔顿白了脸，彻底不敢转头看瑟兰迪尔了。
莱格拉斯快活得像只小鸟似的。“我最近一直在学双刀，有机会可以和你比试一下吗？”
“可、可是我还有工作，是的，工作。改日我们再说吧，哈哈。”帕尔顿挥挥手，干笑着想要溜之大吉。
“诶？”莱格拉斯很不解。
“您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战士的。”帕尔顿用力点头，拍拍他的肩。
“我最近在学格挡……”莱格拉斯滔滔不绝。
“好了，”瑟兰迪尔转过身，“是时候回去了，洛蒂亚尔一定在等着你。”
帕尔顿一溜烟跑了。
莱格拉斯略有遗憾地住了嘴，点头，又意犹未尽朝远处的帕尔顿大力地挥手。
瑟兰迪尔已经转身走了。
“ada，”他追着瑟兰迪尔的背影，“帕尔顿惹您生气了吗？”
“不，他没有。”瑟兰迪尔说。
“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没有做错，莱格拉斯。”
“那他为什么如此畏惧您？”
瑟兰迪尔沉吟了一下，说：“也许是他想多了。”
☆、第 23 章
23、
瑟兰迪尔披上他的外袍，抬起下颔审视他的王冠，女书记官在这时走了进来，带来了运河的最新消息。黑暗在逐渐蚕食着森林的边境，就连水源也无法幸免。他们已经在那里发现过好几次动物的尸体了。
“……所以周边的一些人类希望能得到精灵的帮助。”洛蒂亚尔说。
“还不是时候。”瑟兰迪尔回答道。“告诉他们，精灵不是他们的万能工具。”
洛蒂亚尔悉数记下，当然传达的时候，会加以适当的委婉文辞的润色。然后她换了个话题，“今天王子殿下没有和您在一块儿吗？”
“他去看他母亲了，也许。”瑟兰迪尔从女书记官手里接过文书，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都知道，即使所谓的“母亲”，也只不过是一些虚无缥缈的，转瞬即逝的花朵。精灵不会像短命的人类一样建筑坟墓，因为他们的躯体不过是灵魂的承载，然而也许对于离别的切身感受，二者并无不同。
在这一点上，永生并不是一个优势。
“我不是很赞成。”瑟兰迪尔把目光投向了洛蒂亚尔，隐隐透露出一种问询的意味。
“……他像他的母亲。”洛蒂亚尔字斟句酌地开口，希望没有任何一个字冒犯到了这位在此事上意外纤细的王。
当一个孩子渐渐展现出自己的人格，亲缘上的神秘作用便会尤为醒目。莱格拉斯既有父亲的刚强执拗，又带着母亲的柔和宽厚，然而他不是任何一方，他同时拥有着区别于二者的东西。